第九章

“你能有一天安生不出状况的么？”飞飞睨着朱七七，那口气像极了家里训诫小辈的长姐风范，可脸上冷情又实在太过，让人生出难以亲近的感觉。

“受伤害的是我，这你也要怪我吗？”朱七七皱眉不服，继而想到二人的关系，小声冷哼：“谁要你来管我了！”

“若不是你自己偷跑出来，急坏了你爹和三位冷叔叔，仁义山庄沿途哨点消息都送到了我手上来了，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

看着她一脸无知还到处闯祸的样子飞飞心里就来气，这一气直接把腰间还未好的伤牵引到了，她面色变得有点难看，反手就扶上患处，那里缠着好几圈绷布。

而她的异样被沈浪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当下不过脑地就想凑上前关心一二，幸好一阵冷风拍过脑门把他拍清醒了，他俩如今又是个什么关系呢，没得倒是唐突了人家，这么一琢磨心里又不自在了，只得抿了抿唇，礼貌问了一句。

“白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飞飞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瞬间把沈浪看紧张了，他没说错话呀……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眼。

飞飞的目光又转过朱七七，蔑然一闪而过，直起身子对沈浪道：“我还要转道去永安，就麻烦沈少侠护送朱七七回朱家了，此次酬劳仁义山庄一个子都不会少的，有劳了。”

只匆匆见了她这一面就又要分别，沈浪心中涌出无限失落惶惶，脚下也不自觉追出几步，可看着她清瘦坚韧的倩影，又定在原地，怅然若失。

不只是他，不舍飞飞的还有其他人。

“喂！你都到了汾阳了，就真的不回去看一眼吗？”朱七七追在飞飞身后喊着，“你这一年都在外面办事，冷叔叔他们都想你了！”

飞飞顿住了，垂落的视线盯着前方的路面，似柔和似凛冽的风云在眼中搅动。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朱七七别扭着还是上前劝了一句。

飞飞倏地抬起头，眼中那些情绪一扫而空，盯着朱七七半晌，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真要我回去？”

“你别后悔就行。”

一头雾水的朱七七下一刻就彻底后悔了，飞飞从马腹侧袋里拿出绳子，这绳子是猎户用来捆野猪的，平常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也挣脱不开，她结结实实地将朱七七的双手捆住了，随即一个干净漂亮的蹬跳利落上马，一头拉着缰绳控住马一头扥了扥这边的朱七七，似笑非笑。

“那就回去吧。”

热闹的街市，一白一黑两匹高大的骏马行在道上，清冷潋滟的女子与英俊潇洒的少侠就像从画中走出的神仙眷侣般，更让人议论纷纷的是那清冷女子马后还拴着一个苦大仇深欲哭无泪的姑娘。

沈浪无畏旁人的指点，向后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轻轻笑了笑，“你对她好像很苛刻，又好像很心软，为什么呢？”

是啊，江湖上都知道这些年仁义山庄与朱家在业务上越发亲厚，可她和朱七七的关系却还似从前一般见面就掐，这里的掐是朱七七单方面的掐，大多时候飞飞都是无视她冷遇她，三位冷叔叔和朱爷都劝和过许多回了，成效甚微，到了现在，大家也都默认这是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了。

与朱七七和解，对于飞飞而言，那就是遗忘那个傍晚的失误，遗忘那些血泊里的亲人，她做不到，打那一天起，被沈家精心呵护的温室兰花就已经随着他们敛棺入葬，现在的她，不过是从乱葬岗里破土而生的刺草，除非找到那个仇人报了仇，否则，不光是朱七七，她连自己都和解不了。

也许是基于“沈”这个姓，飞飞并不觉得沈浪的自来熟冒犯了自己，见他目光还是牢牢黏在自己身上，笑意在嘴边打了几道转，反问他：“你似乎对我格外的注意，为什么呢？”

沈浪面色一滞，被反将了一军。

飞飞望着他满是笑意，不过笑着笑着就冷了，转而攀上自己的脸，是因为这副皮囊吗，她杀过许许多多的恶匪，非常清楚自己这张脸对于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还以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也不过俗人一个。

飞飞心里自嘲，不过一个沈姓就让她失了防线。

一会儿没看紧的功夫，后面的朱七七就跟旁人搭起话来了，飞飞拿眼一瞥那人腰间别着的两个大葫芦，听着那人指着自己嘴里说着些什么“就算她是个奴隶，你也不能这么对待她”之类的云云，兀自轻笑，与沈浪相视后，两人不谋而合，都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被挑唆得胆大起来的朱七七一直嚷嚷着口渴要休息，飞飞淡淡开口，“好啊，依了你。”

三人坐在那人的茶摊上，那人殷勤地围着他们来回添茶，飞飞和沈浪盯着面前的茶水，谁也没有动，偏偏朱七七这个傻狍子捧起来忙不迭就要往嘴里送，飞飞轻轻咳了下，她还一脸天真地问，“怎么了？”

见他们仨谁都没喝，那人急了，连忙附和道：“是啊，看你们风尘仆仆的，还是喝上一碗去去乏吧。”

飞飞夺过朱七七手中的茶，微笑着送到那人嘴边，“这碗茶，你先喝给我们看。”

“你什么意思啊，我这茶里还能有毒不成？！”

“有没有毒的，你喝了我们不就知道了。”飞飞再一次逼近。

看着那人张口就要喊来路人围观，沈浪先他一步出声，“怎么，不敢喝么，不会是想叫嚷起来，下作地当着大家的面污蔑我们以多欺少欺负你吧。”

飞飞点点头，煞有其事，“你不喝我就点了你的穴喂你喝。”

这人瞬间住了嘴。

还不说么，那就来点真的！

飞飞一掌拍向桌子，桌上剩下的几个碗全都被内力震起，一挥手，三个碗全都朝着这人的穴位砸过去。

眼见装不成了，这人索性也不装了，一个灵活的鹞子翻身躲过了飞飞的攻击，下一瞬沈浪拔剑踏桌而起，就朝着那人打过去。

“这茶里真有毒啊。”朱七七捂着小心脏，心有戚戚然。

飞飞没管她，而是仔细盯着那人，脑子里闪过一幅又一幅的恶人榜画像，希望找出其中一幅与他对得上号。

很可惜没有。

这时，有一队不知是送亲还是迎亲的队伍从城门外慢悠悠地进来了，行人早因为沈浪与那人的打斗自觉闪到了道路两边，那人看了眼迎亲队伍也不打了，目光在花轿与朱七七之间来回逡巡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可惜，随后便施展轻功飞快跑掉了。

徒留在原地的沈浪也是若有所思。

随后他收了剑走过来，对着飞飞道：“看来是冲着后面来的。”

“嗯。”飞飞冷淡应道。

虽不知她为何态度突变，但这样近距离看着她，沈浪简直心神荡漾，她这冷冷清清惜字如金的模样在他瞧来也分外可爱得紧。

朱七七在茶水摊子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其他可饮用的水，只得垂头丧气地说：“我真的又渴又累，咱们找个酒楼先吃饭吧。”

飞飞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可真是你爹的孝顺女儿，他在府中过大寿，你却在外面胡吃海塞。”

“不许再出幺蛾子了，我们马上回去！”一声令下，朱七七天都要塌了。

飞飞他们跟在迎亲队伍后面走，没想到跟着跟着就跟到了朱家大门口，领头的人身形修长，不苟言笑，叫门的功夫，不过三四招就将冷三爷打退了。

飞飞见状，抽出马侧双剑，蹬着马鞍轻灵飘逸地就落在冷三爷面前。

“飞飞？你回来了！”冷三看清来人，有些惊喜。

飞飞对上他面色柔和，下一秒就冷若冰霜地转向来人。

“上门做客，未得主人首肯就要硬闯，这是什么道理？”双剑已经起势，只要这群人敢不讲规矩，她会立刻出手。

宋离盯着面前气场强大的女子，骄矜倨傲的眸子微微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