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阳策应阴谋（上）

翌日早饭后，趁着不讲棋，天气也不错，江流儿便到小河边去刷洗棋盘棋子，不一会就洗好了。天上的云不少，阳光太过温淡，江流儿站在清浅的水中，手上拿起一颗白子，迎着太阳柔和的光看了看，见洗干净了，遂心生欢喜。不料一条鱼竟擦着他的腿忽而跃起，江流儿一惊之下脚下一滑，扑通一下跌坐在水里。

“气死我了！”江流儿叹了口气，先把两篮棋子都端上岸，再把弄湿的衣服脱下拧干，搭在树枝上晾着，随后便在树下摆了棋盘，一面复盘昨夜自己摆的盲棋，一面回想着郭逢春讲棋时对众弟子的嘱咐：

“与人对局，须心神专一才能将全盘变化想得透彻。能考虑全局，正确运子，则前途大吉；若目光短浅，贪图小利，则前途必凶。”

一盘棋过后，树枝上的衣服也干了，江流儿连忙穿好衣服赶回棋院做饭。江阴的秋天风小雨多，江流儿刚做好饭，屋外就下起大雨来。好在厨房离饭厅不远，饶是如此，江流儿依然怕饭菜给雨打湿，只好跑着拿饭端菜，如是来回好几趟，饭菜终于都拿到饭厅了。江流儿累得气喘吁吁，额上已不知是雨还是汗更多些，他伸手抹了一把，走到桌前嗅了嗅——这回终于是饭香而不是糊味儿了。江流儿正自欢喜，忽闻身后有人唤他：“刘江儿！”

是郭逢春的声音。江流儿连忙应了，又听他问道：“怎么？他们都没来吃饭啊？”

“是啊，都没来吃饭。”江流儿又回头望了望摆满饭菜却空无一人的餐桌。

郭逢春“嗯”了一声，面上隐隐现出一丝忧色：“他们一定在努力下棋呢。明年就要参加国手大赛，再不努力的话，他们就会被一个叫江流儿的棋手打败，”他一面走到桌旁坐了，一面吩咐道：“你去叫他们来吃饭吧。”

“嗯！”江流儿闻言心下暗笑，还未出门，就听郭逢春叹道：

“即便如此努力，怕是也赶不上江流儿啊……”

江流儿赶到棋室门口，果见众人正在下棋，只潘国兴、郭小燕和雷凌云三人在旁指点。但见众人大多已结束对局，他便没有打断，只在窗边等着。

“这手应该扳。如果你虎他就长，这棋就被动了。”潘国兴正温和地指点一个体态略胖的师弟。

“猪脑子呀？这招叫螳螂捕蝉，他是做套让你钻，你看不出来吗？”郭小燕一面说，一面用团扇敲了下这个才留头的师弟。她刚刚走开，那个被敲打的少年就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江流儿见状不由微微一笑。

“我输了。”

“哈哈，瘦子，我今天可算赢你了！”方才被潘国兴指点过的胖子兴奋地笑道。

“是谁输了？”雷凌云闻声快步走近，在他二人身畔停下了。

“大师兄，是我输了。”瘦子起身低头应道。

雷凌云并未正眼看他，只往门外一指，厉声向众人喝道：“今天输棋的，都给我爬出去！”

“甚么？”瘦子闻言僵立原地，呆若木鸡。不想雷凌云居然又补了一句：

“从今天起，输棋的不仅要爬出去，还要学狗叫！”雷凌云刚说罢，便直指了瘦子喝命道：“你！爬出去！”

“大师兄，我……”瘦子嗫嚅着，脸色难看至极。

“去！”雷凌云见他未动，喝命之声更高了。

“大师兄，你这是干甚么？”潘国兴见状赶来安慰地扶住瘦子，随即质问道。

“哎！你又来装好人了！”雷凌云重重一叹，烦躁地对潘国兴说道。

“你疯了！我告诉爹去！”郭小燕见状怒不可遏。

雷凌云闻言也不看她，只语声铿锵地向众人道：“我很清醒。明年我们就要去参加国手大赛，大家都看过那个江流儿和老国手下的棋，我们现今能赢江流儿么？如果明年我们输在江流儿手上，东郭棋院将在棋界无地自容！所以从现在起，我们要把所有对手都当做江流儿！只有痛苦和仇恨才能激发你们的斗志，输棋的人就要学狗爬，学狗叫！只有在仇恨之中，你们的棋力才能提高！”

“大师兄，你这样是错的！”雷凌云一语方罢，潘国兴便恳切地道。

“师弟，你想挑战我吗？”雷凌云半是不屑半是挑衅地对潘国兴说罢，便又向瘦子喝道：“还不快爬！”

瘦子闻声轻轻挣脱潘国兴的援手，转过身无力地匍匐于地，潘国兴又要去扶，却听他说道：

“二师兄，你不要管我……”瘦子说罢泪如雨下，边学狗叫边爬进了屋外的大雨里。

“雷凌云，我向你挑战！”潘国兴见雷凌云非但不心疼师弟，反而哈哈大笑，终于忍无可忍地高声叫道。

“好啊！时间由你来定！”潘国兴话音刚落，雷凌云便不以为然地应了，随即转身便向饭厅走去。

江流儿从旁看着这一切，心中恍然大悟——初见那日，他觉察到雷凌云身上缺少的，原来是正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