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黑暗中又有个小姑娘看着她一样,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姐姐,我可是要成为最好的芭蕾舞演员。”
从不甚清晰的思绪中回过神,她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从那盆半死不活的植物土里摸出钥匙。
拉下灯带,关门,把肩上的男人扔到床上,她几乎有些暴躁了。
水从喷头出来,从头到尾将她全身淋得湿透。她反复地用手搓着脸,把湿重的头发往背后推。
手心的茧和凹凸不平的伤痕划过细腻的肌肤,有些不适,她把衣服脱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是一双冷冰冰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再完美的五官也掩盖不了她的憔悴。
糟糕透了。她想。
她伸手关掉花洒的水,擦干身体,套上一件干净的背心,穿上一条牛仔裤。
烦躁地看了一眼被那个男人占用的房间,她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酒来——这套一居室至少是她一个人的,虽然说小得可怜,只有客厅、卧室和浴室。
客厅的小几上那盆植物生机勃勃,倒跟门外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沙发旁边的地板坐下,咬开瓶盖——她一向习惯于这样,从来不管会不会伤害到舌头或者口腔。
抿一口伏特加,像是有火焰从舌头一直燃烧到她的天灵盖,蔓延到全身。
她微微咪起眼,把背靠在沙发上,又把湿发往后捋。
好烦,好想把头发都剪掉。
乌托邦。她有些恍惚。真的还出的去吗?说不定她得给这个鬼地方陪葬。
连着又灌了几口,倦意慢慢涌上来。
咬着玻璃瓶口,一些埋没在沙尘里的记忆在她眼前乱晃。
伏特加对她来说还是太烈了,她贪杯,更喜欢度数低的啤酒。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多少年前呢,从多少年以前,人类还未出现的时候,月光便照耀着这片沙漠,那时也是黄沙万里吗?
他们都奔赴沙场,一去不返。如今她也要追随他们的脚步了吗?她灌了一大口酒,呛到了鼻子里,咳个不停。
那个跳芭蕾舞的小姑娘又出现在她眼前,踮起脚尖转圈圈。
她们曾在月光下一起看着这座混乱不堪的城邦,有人奔逃,有人开枪,有人举起手中的刀。
“姐姐,这里……像不像世界的边缘,没有秩序,没有善意,所有人都自相残杀。”
世界的边缘。
她踉跄着要从小几下找烟。
这里是世界边缘。
审判它。裁决它。
你会决定它最后的命运。
她睁眼时天已经亮透了,昨天她在地板上睡了一整晚。
站起身时她被小几的桌角绊了一下,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小盆栽。
房间里的男人还没有醒,她叹了口气,骂了句脏话。
shi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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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还是决定把这个麻烦扛去剧团。
他要是醒来看见自己在这房子里,估计又会给她添乱。
到时候她这房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另说。
她看着床上的男人,眼睛微微眯了眯,俯身而上,想要按他的伤口。
这样应该会自己醒吧,她就不用把人扛过去了。
猛然间,黑眸对上黑眸,他紧紧地盯着她,视线微微下移,对准了她的手。
……她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起来,去剧团。”
王民: ……
真的很想提醒一下她,他只是醒了,不是痊愈了。
“你喝酒了?”他嗅觉向来敏锐,黑色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
“昨晚。”她淡淡地回答道,心想应该是伏特加后劲太大,今天早上还闻得到。
“你成年了?”
“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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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又一次降临,像是行走在黑暗的边缘上,摇摇欲坠。
“跟上。”
她请了他一碗胡萝卜粥,让他当她的跟班。
这次他们没有往萨特鲁斯公馆的方向走——“那里已经被你炸掉了。”她如是说。
穿过一条条明亮和黑暗的街道,人越来越稀少,他们走进一个安静得吓人的黑巷子,从一条蜿蜒往下的石阶走。
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也许是太黑让人有了这种错觉,他们还得注意不要在被踩得坑坑洼洼的石阶上摔倒。
“这是哪里?”
鼎沸的人声又一次涌进耳畔时,王民有些头昏眼花——失血过多和爆炸的后遗症。
“竞技场。”
像盆地一样的竞技场挤满了观众,他们疯狂地欢呼着,竞技场中央的空地上一个赤裸上身的肌肉男和一个长得像只凶残的斑鬣(lie,四声)狗的瘦弱的男人正在打斗。
坐在好位置的“贵宾”们举起酒杯下注,最便宜的角落里站着的衣衫褴褛的工人似乎在讨论谁会赢。
“他是我的助手。”
站在休息室外候着的侍者看到她,立刻向他们鞠躬,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在这里很有地位。”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休息室很大,也很豪华,从视野绝佳的窗口望出去,整个竞技场一览无余。
“拼来的,等一下我上场,你就待在这里。”她把墙上挂的头盔拿下来,戴上并调整好。肌肉男被看起来那个瘦弱的家伙从脖子上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而这个凶残的家伙像斑鬣狗一样分裂着他的尸体。
解说员激情四射地宣布了获胜者,观众似乎被鲜血刺激到了,极其兴奋地大喊大叫。
“疯了。”王民看着这一幕,恐惧地摇着头喃喃道。
“他们签的是生死局。”她平静地说。
“那你呢?”
“是又如何?”
和筠hy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