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如此，她亦如是

站在城墙上的男人，目光一路追随。

即使他是孤独的，但这座城里还有他想要守护的人。

凌不疑冰冷的神色间染上柔情，凝望着她。

梁邱飞颇为惊奇，伸着脑袋：“少主公，你看什么呢看这么出神？”

这声音将凌不疑拉出了思绪，他微微正过眸子，仰头望向落雪：

“天降瑞雪，马上就要正旦了，可曾给军中兄弟们，备些年货？”

梁邱飞更惊讶了，朝着阿兄一脸的不可思议：“置办年货？”

“备一些干果点心吧。这，也是我们回都城的第一个正旦。”

凌不疑的声音霎时响起，梁邱飞忍不住吐槽：“少主公不是从不过这些团圆节日吗？”

见阿兄用眼睛横自己，赶紧抬手拍了拍嘴。

梁邱起看着凌不疑，开始提醒：“少主公回都城多日，也未曾去拜见城阳侯，朝中已有些闲言碎语。听闻城阳侯奏请圣上多次，想邀请少主公正旦归家团聚。”

“不去。”凌不疑答得干脆，扭头便走。

阿飞同往常般跟上问道：“少主公，这是要去哪儿？”

“净宁庵。”

“嗯，净宁庵…”阿飞重复着那三个字，瞬间抬眸：“净宁庵？”

随后看向梁邱起眼瞪如铜铃：“少主公啥时候信佛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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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徐徐，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车辙。

皇后的銮架将近城门时，正遇几辆马车从城外迎面驶来。

程始坐在骏马上，再看清对面之人时，先是揉了揉眼，连忙手忙脚乱下了马。

朝后喊了一句：“元漪。”

萧元漪掀开马车的车帘：“这凤鸟长冠飞羽纹，是皇后的凤辇！”

如今程始已被封侯，碰上皇后这君臣之礼可不能马虎！

于是程家拖家带口十余人，慌慌张张下了马车，纷纷跪地相迎：

“臣携家眷参见皇后，三殿下，郡王殿下！”

我策马往后行到马车前，宣神谙恰巧掀帘：

“曦禾，发生何事了？”

“是曲陵侯携家眷向您跪安。”

宣神谙点点头：“让他们起来吧，予此次出宫本就不便张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了。”

“而且予瞧着他们随行的还有小女娘，这天寒地冻的莫要冻着了。”

我得了命令：“那曦禾这便去告知。”

程始固然是个曲陵侯，可仍是没有朝拜天子的资格。如今家里刚休了葛氏，今晨一大家子相送接女儿回家的葛舅公出城，没想到归途竟遇上了凤驾！

他内心着实慌的紧，生怕行差踏错。

“皇后素来仁厚，无外乎这所谓的虚礼，各位就不必跪了，都起来吧。”

霍卿越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其实按照君臣之礼，遇见銮驾，自是要一路跪送，直至皇后的銮驾看不见了，方可起身。

程始头埋地更低了：“微臣不敢。”

“曲陵侯不必如此紧张，母后此次出宫是为朝祈福，不便闹出太大的动静，尔这么一跪，惊动百姓反而不益。快快请起。”

这温厚的声音从后而来，我稍稍颔首：“太子殿下。”

程始闻言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是，是，臣叩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郡王殿下。”

只见萧元漪亲自搀扶着一个粉衣女娘起身，全程的目光都在那个女娘身上。

我的眸光往后移了过去，程少商独自缩在旁边，看来，被接回家的日子也并未好过多少。

我抬步走到她的跟前：

“起来吧，此地风凉，女公子久病初愈，莫要再着凉了。”

霍卿越俯身这稍稍一扶，于程少商而言是莫大的荣幸，三皇子和太子眸中略过惊讶，而程始则是惊掉了下巴。

他咬着嘴在她身后低声咕哝：“谢礼…谢礼啊！”

程少商经阿父一提醒，茅塞顿开，左手搭右手，转而又是右手搭左手，最后干脆一个鞠躬：

“少商…谢殿下关怀。”

文子端：“……”干脆偏头，眼不见为净。

待车马重新启程，三皇子出言道：“你待她似乎与旁人不同。”

“三殿下知道的，她曾救我性命。”

太子文子昆颊上染上笑意：“曦禾以为那女娘如何？

“自是好的。”

文子端不悦：“何为好的？区区一个谢礼都不会行。”

太子：“三弟，吾倒是觉得那女娘不拘小节，甚是…直率！”

文子端不屑侧过眸子，愈发觉得这都城的女娘真是没一个端庄贤惠的。

我看着前方的路，为何会待她与旁人不同？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吗？

身下的良驹踏过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儿时的经历浮现在眼前。

这宫中尔虞我诈数不胜数，宣皇后虽然待我很好，正是因为如此曾招逢他人嫉妒，被冤枉打碎掉的花瓶，习马术时被陷害摔跌在地，又因为是孤子被宫人忘记，送来冷掉的饭菜。一路行来，我受过太多的冷眼和非议。

而程少商那双眼含着无奈却又蓄满了莫大的希冀，就像，当年的我。

曾几何时，我也那般无助过，孤独，绝望。那时候多么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哪怕只是陪我说说话也好。

我亦如此，或许…她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