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星阿联合大军营地——

　　伽罗已经穿好所有的铁甲，站在帐门前，似乎还在犹豫。

　　小心看出伽罗的担忧，或者说，恐惧，上前轻轻拍一下伽罗的肩膀，安慰道：“有我。”

　　战鼓声将起，没有将军还躲在营帐里的道理。

　　伽罗斥责自己，深吸一口气，迈出帐门，径直去点兵。

　　管他呢。

　　出乎伽罗意料的是，无论是阿德里王朝的士兵还是星国的士兵，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看见他后窃窃私语，也没人表现出鄙夷。

　　相反，阿德里的士兵十分主动，齐声呐喊：

　　“恭喜战神回营——”

　　此时，伽罗的心里有欣慰，也有尴尬，看向阿卡斯，发现那人也在看他，还上挑眉毛。

　　这么奇葩的“仪式”是阿卡斯的风格没错了，早知道应该告诉他别整这些的……

　　还好星国没整这玩意儿，否则双倍的“快乐”。

　　往好处想，至少，阿卡斯这么久以来的平反是有效的，对吧？

　　现在，营区一共有四位主将，数十位副将，没了罗素的里应外合，攻城会简单得多。

　　昨夜，所有的主将和副将聚集在一起，制订了一份所有人都满意的攻城计划，今日，就是这份计划的检验之时。

　　兵临城下——

　　月舞站在城楼上俯瞰大军，绣有墨绿色花纹的衣袖在风中凌乱，见星影皱着眉毛走来，心下了然，但不愿相信，于是仍然问：“没有吗？”

　　星影摇头。

　　没有收到罗素任何一封信件说过这次出师。

　　月舞看向大军中的领头人物，是伽罗。

　　星影顺着月舞的视线，也发现了伽罗，同样还有小心、阿卡斯，阿卡斯他们熟，毕竟以前交过手，不过按理说应该还有一个星国的才对，怎么不见？

　　“看来他们这次把开心留下守营了。”星影对月舞说。

　　“你守城，我率兵应敌。”说罢，月舞飞身翻下城门，手上还抓着一根长棍。

　　月舞还是那么直接啊，星影笑着摇摇头，吩咐一队轻骑出城协助月舞，城楼上所有守城器械进入战备状态。

　　星影在城楼上紧盯战况，现在月舞还在下面，不能轻易使用守城器械，否则容易伤到月舞。

　　更何况，这些守城器械在上次跟伽罗对战时就损耗巨大，后期工匠日夜不停地赶工也没能回到以前的数量，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

　　月舞低下腰，举起木棍，猛地一挥砸向马腿。

　　马是好马，高大，但这却直接导致阿卡斯的刀没法阻止低处的月舞。

　　早知道应该拿长枪的。

　　阿卡斯反应快，赶紧跳马以免摔倒，否则就只有被月舞拿木棍打的份了。

　　星影见月舞与阿卡斯缠斗，而伽罗正在赶向那里，不愿让月舞独自应付两个人，也奔向月舞，拦在伽罗面前。

　　“要不，我跟你打吧。”星影咧开嘴笑着。

　　伽罗不是第一次同星影对峙，余光中阿卡斯并不占下风，便也放了心，回应道：“行啊，你想怎么打？”

　　于是，伽罗与星影、阿卡斯与月舞，每个人都全心投入，不用担心会不会有其他人参与。要知道，在这里，将领之间的战场是不会有任何小兵参与的，毕竟如果不能准确判断，万一帮倒忙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派出三位将军，星影、月舞作为守城将领只有两人，除此之外有威胁的就是守城器械。

　　那么，谁去处理这些守城器械呢？

　　自然是小心。

　　所以一开始，小心就没有骑马，战鼓敲响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迎战，至于伽罗冲上去做出帮阿卡斯的样子也只是为了吸引星影的注意力。

　　障碍都排除了，接下来就是小心的事了。

　　刚开始，小心还在认认真真同士兵“玩”，星影一离开，小心立刻结束这场游戏，跃上城楼。

　　在空中行动是很危险的，毕竟守城士兵不可能看不见，即便小心再快，也会因为没有遮挡物被看见。

　　意料之中，守城士兵已经举起弓准备射杀小心。

　　只可惜，想法是对的，工具用错了。箭还没放在弦上，小心就上来了。

　　“抓住……”士兵见小心上来，自己已经无力挽回，便想寻求帮助，谁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心打晕。

　　小心的目的是破坏所有的守城器械，所以并不恋战，迅速打晕几个守城士兵和巡逻兵后从腰边抓出粗心给他的小黑筒。

　　人可以连杀四个，守城器械应该也不会差。

　　小心简单思索几秒，随即按下第一个按钮，十根银针穿透西面准备好的大型守城器械，无声无息地完成之后，小心转移阵地，闪身藏在北面城楼的战鼓背后。

　　“所有的守城器械都出动了，看来这次的人很难对付，一定要确保城楼的安全！”

　　第二队巡逻兵来了。

　　“如果发现异常，立即发射信号弹。”为首的巡逻兵一边交代，一边转入西面城楼。

　　时间刚刚好，方才被敲晕的几个士兵醒来，全然忘了他们是怎么晕的，还以为自己出神太久，根本不敢告诉巡逻兵。

　　如果事情这样进行下去，将会顺利解决这些令人头疼的守城器械，可这仅仅是“如果”。

　　结束北面城墙后，小心一刻也不敢耽搁，转入东面。按理说，那些士兵应该在小心离开后才会醒来，哪知道有个士兵睡觉打呼噜，惊动了南面的巡逻兵。

　　巡逻兵怒气冲冲地扇醒他，还没开口呢，就看见准备离开的小心，赶紧派一个人发射信号弹。

　　小心跟巡逻兵有段距离，而信号弹发射只需一眨眼的工夫。因此，小心没有思考，立即去东面，连士兵都不碰，直接冲器械发射银针。

　　嘭——

　　信号弹在战场上方爆炸，吸引了星影的注意。星影趁着间隙瞥一眼城楼，只见所有的器械都被破坏了，推开伽罗就要返回城楼。

　　见状，伽罗举剑，挡住星影，语气中透着一股轻松：“我们似乎，还没分出胜负吧。”

　　星影闻言，赶忙扫视整个战场，果然不见小心，饶是再怎么迟钝，此刻也明白了这好算盘。

　　星影哈哈大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啊，你们太自负了！”

　　星影不是初出茅庐的莽小子，怎么可能真的把“后手”光明正大地摆在外边？

　　这仿佛在对人说，我就在这，你来打我啊。

　　星影的杀手锏肯定是那种随身携带东西，不然怎么在生死一线发挥作用？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伽罗，那些笨重的大型器械只是最基础的，城楼下士兵们身上的才是威力最大的！”星影双手叉腰，眼睛都笑得快眯成一条缝了，伽罗甚至能看清星影第几颗牙齿上沾了辣椒皮，还是红色的。

　　所以说，人啊，千万不能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真的完了。

　　听见星影自曝家底，伽罗嘴角扬得更高了，这么大的声音，他相信城楼上也听得到。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小心。

　　小心目前只使用了三次，也就是三十根银针，小黑筒还能使用十七次。

　　小心轻笑，对付城楼下那群人，可用不到十七次。

　　原本小心攻击这些大型器械是为了让星影交代最终后手，前两次不谨慎点反而会引起星影怀疑。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城楼上了，反正到时候士兵也不会从东面上来。

　　在巡逻兵动手之前，小心趁机跃下城楼，完美落地。小心小幅度转过头，小巧的虎牙掩饰不了他周身散发的令人恐惧的气息。

　　果然，人少了一半。

　　小心敢确定，星影把这里的人分了一半，不知道去干什么，只是少了一半对小心更有利。

　　安排小心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士兵手中所谓的“杀手锏”几乎全是暗器，而暗器，小心“天下第一”的名号可不是盖的。

　　加上星影没有特地训练这些人，对暗器的使用极其简单，而小心可是接受过长达十几年训练的，对上这些人数减半的“门外汉”，胜负已分。

　　这边，星影和伽罗实力相当，实在难分高低，两人再次对上时，星影丝毫不慌：“伽罗，别以为这就结束了，我分了一对人出去，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你猜他们干嘛去了？”

　　难怪小心收拾完“杀手锏”的残局后星影眼珠都不转一下，剩下的人根本是来凑人数的，拖住小心不让他离开就行。

　　换你你着急吗？

　　不过，一场大战，谁不是准备充分才来的呢？

　　“要不你猜猜开心留在军营是干嘛的？”伽罗笑笑。

　　就看谁能耗死谁了呗。

　　月舞觉察星影的动摇，退到星影身边，把头微微向星影偏去，提醒他：“开心不懂暗器，别这么早下定论。”

　　说者有意，听者可不是无心。

　　收拾完那些所谓“杀手锏”的小心可能意识到不对劲，赶紧站在伽罗身边增加对峙的胜率，恰好听见这句话。

　　“不用，不是不懂。”

　　开心擅长近战，不知道被谁传成了“不懂暗器”，倒是无意间帮了星国一把。

　　不知道这算不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这回星影、月舞是真的呆滞了，这场战事来得仓促，罗素失联后也没人告诉他们伽罗和小心回军营了，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自以为无人能敌的计策，却由于轻信人言不经查证白白浪费大批训练有素的士兵。

　　有一瞬间，伽罗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悲哀。

　　实话实说，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伽罗和小心的性格挺像月舞星影的。

　　就像开心说的：“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呢？”

　　当军旗倒下的一霎，有人在欢呼，以庆祝他们的胜利。伽罗抬剑，剑尖指着星影的脖子。

　　月舞稍稍前倾，凑近星影的耳鬓，轻声说：“离开之后，远离战场，潇洒地活下去。”

　　星影没反应过来，伽罗也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月舞就撞向伽罗的剑。剑是磨过的，削铁如泥，更别说是肉体。

　　月舞冷酷依旧，用着商量的语气：“用我的命，换他走。”接着赶紧补充：“敌国将军的头价值不小，而且星影不会再拦着你们的路了。”

　　月舞会提出这个交易，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

　　伽罗点头，并让人放了星影。可以说，这种事，在星国史上前所未有，伽罗猜测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是皇帝的怒火，还是汹涌的人言？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并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星影想带走月舞的木棍这一请求。

　　为了方便，月舞不会携带首饰，能留给星影的唯一念想就是那根木棍——断成几节的棍子。

　　“我会离开这，带月舞看遍她以前没看过的，不会再拦着你们了。”

　　顿了顿，星影又说：“希望你们以后……没什么。”

　　然后，离开了。

　　如果……算了，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如果一切美好都离不开“如果”，那还是不要了，否则当这份美好被撕碎来展示的时候，只会徒增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