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45

雍王啊……

关悦心情复杂，以这个疯子的性子，杀了雍王并不奇怪。

他与那人之间的缘分来自雍王，也结束于雍王。

因为他带着儿子逃到了北魏，凌不疑也跟着追了过来，在一次偶然中遇见了微服私访的帝后，掀起了祸端。

“凌不疑……”

魏帝似笑非笑，狭长的丹凤眼里暗影丛生。

关悦心尖下意识一抖。

身上麻木的伤口又剧烈的痛了起来，她死死咬住唇。

魏帝神色阴郁，目光如刀， “滚。”

“……”

关悦不敢出声，逃出生天般踉跄下了马车。

王常侍小心翼翼靠近马车。

“陛下，都城快到了！”

陛下搞出这种事，想也知晓这都城不是好进的了，依陛下的性子，保不齐又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马车里，男人眉眼一抬，黝黑的眼珠子一片森冷。

“既到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也该送上一份厚礼。”

王常侍：……

有种不祥的预感。

……

文帝气的发抖，忍了又忍，忍不了一脚踹翻了长案。

“砰！”

“竖子欺人太甚！”

“陛下息怒！”

众大臣跪了一地。

三皇子目光落在那份散落的文卷上，瞳孔一缩。

那字迹……

是他。

凌不疑就在他对面，也看见了这卷中内容。

上面全是这些年来雍王的一些罪状，大大小小详细无比，足足写了半米，令人触目惊心，让人看了觉得死都是便宜他了。

对方还在后特意提了一句。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就这八个字，把文帝的血压气的直线飙升！

多少年了，文帝已经快要忘了这种感觉，十多年帝王生涯到底还是影响了他许多，他表面和善，平易近人，不代表真是如此。

否则也不会有今日。

文帝气息沉凝下来，身上九龙纹绣盘旋，气势迫人。

“子晟。”

“在。”

凌不疑恭敬低头，掩去了眼里的情绪波动。

文帝转过身去，背对着大殿中众人，语气里没了平时的轻松，略沉的声线锋利冰冷让人心尖一颤。

“你带人去都城外，好好迎一迎这位陛下。”

凌不疑垂眸，“是。”

干脆应下后，凌不疑一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那模样，不想欢迎，倒像是威吓震慑一般。

太子欲言又止，还是开口了，“父皇，两国相交，这是否有些不妥？”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只因使者代表国君，是一国之颜面，北魏虽然无礼，可他们重礼尊德，自然不应和那悖逆魏帝一般计较。

太子位置靠前，关注着文帝的回应，自然没看见楼太傅瞬间煞白的脸色，以及小越候隐秘的笑。

连沉浸往事的三皇子都投去了一个眼神。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当自己不存在。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仿佛呼吸声都消失了。

太子浑然不觉，文帝缓缓转过身来，与太子如出一辙的双眼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久到他感觉忐忑时，文帝笑了。

他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依你看，该如何？”

“儿臣……”

太子不知为何有些心慌，父皇从未如此看过他。

以前他也曾怒声训斥他，甚至处罚他，可未曾如此刻，冷漠，打量，评估……失望，太子有一瞬的恍惚。

但二十余年深受儒家文化熏陶，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变无可变，改无可改，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已下意识开口。

“圣人言，道之有德，齐之有礼，有耻有格，那魏帝也是人，若我们不计前嫌，以礼相待，想必他也会自觉羞愧。”

“如此，也可免于不必要的争端。”

他说的理所当然，楼太傅绝望的闭上了眼。

小越候笑意更深了。

百官：……

咦？这地砖上的花纹可真好看啊！

文帝语气淡淡，不辨喜怒，“还有吗？”

“……没了。”

楼太傅忍不住了，他是太子太傅，与太子是铁定的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船沉了，那他也不能好过。

说一句不好听的，太子毕竟是陛下亲子，他是太子师，若是陛下一生气，迁怒于他，那他也算到头了。

楼太傅急了。

“陛下，太子殿下他……”

话还没说完，文帝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退朝。”

“诺！”

众人鱼贯而出，楼太傅纵然不甘也无可奈何，跟着众人退下，一张脸沉的滴水，其余人默契的离他三尺远。

小越候抬手弹了弹衣袖上的灰，一脸春风得意。

“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啊，就是不能太过得意！”

“侯爷英明！”身旁的人连忙拍上一个马屁。

“侯爷，听说这醉香楼新来了一个角儿，那一把嗓子确实绝妙，左右待会儿无事，不如去瞧瞧？”

“哈哈，走！”

一众人说笑着走远。

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官员远远落在后面，在踏上早已候在宫门的马车后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眼神复杂。

“大人？”

“走吧！”

帘子落下，随着马车走动漾起一阵阵涟漪。

他是前朝遗臣，戾帝好美色，后宫三千亦不足以形容，皇嗣众多，前朝之所以败亡，未尝没有皇子争斗的原因。

因此文帝只东西二宫，他也未曾如旁人一般进言。

也有听闻太子优柔寡断，过于仁善，恐不堪为君的传言，可经历过戾帝暴政的他并不觉得如何，甚至内心猜测或有越氏推波助澜，因此心里也有偏向东宫。

可今日……

他摇头苦笑。

或许有人相争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治一国如治一家，可一国却不止是一家，两国之间也不同于邻里之间，为君之道也不是圣人言。

这样的太子真能担一国重任吗？

这些年陛下时有动怒，却不曾有过易储之心，可今日也动摇了吧！

他又想起这引出这一切的魏帝，也不过与太子年岁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