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1

一间素净的房间里，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本是骨肉匀亭的一双手瘦的如枯枝，手背上是深深浅浅的针眼，以及一团团晕开的乌青。

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被子上，屏幕亮着光。

那是一个游戏界面，充满古韵，画面精美，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小人儿栩栩如生，费了主人十几个小时反复斟酌捏成的面容惊艳绝伦。

她俏生生站在水榭之中，背后是一轮清美的明月。

一行公告从屏幕顶端滚动而过。

【一分钟后将关闭服务器，请各位玩家……】

那只被病痛折磨的不再美丽的手缓缓抚上了屏幕中小人儿的脸颊，极轻，极柔，充满了不舍。

一分钟很快，六十个呼吸眨眼即过，在那只手无力滑下去的一瞬间，电脑上的画面徒然一转。

画面中的小人不再，美轮美奂的登录界面顷刻变为了黑白色。

房间中的清浅的呼吸声消失了，一片死的寂静。

无人注意到女子滑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闪过了一丝蓝光，渗进了电脑中，那黑白屏幕顿时出现了雪花。

如多少年前的老旧黑白电视。

雪花点越来越密，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闪烁了几下后，奇异的恢复了之前的界面，穿着白色里衣的小人儿美丽的眼里浮现出了一抹蓝光。

“滋滋滋……”

一阵电流声突兀响起，画面只存在了两三秒，再次消失。

电脑屏幕倏然一黑！

……

万变华裳，只为悦己。

岁岁有了自己的意识，也有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二十五年的记忆，看似极长，极庞大的记忆岁岁很快就看完了，百分之八十都是白色加消毒水的味道。

岁岁没有嗅觉，却似乎能从那记忆中体会到那刺鼻的难受。

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开心，不能难过……

她还很年轻，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她却已如同一个看透红尘的老人，古井无波，一身暮气。

直到有一日，她从一个病友那看见了一个游戏……

她的世界开始有了色彩，为了一个只存在于虚拟网络中的人物，喜怒哀乐，皆一一浮现。

她为她取名为岁岁，岁岁平安！

她把这个名为岁岁的虚拟人物当作自己的朋友，妹妹，女儿，甚至自己的化身，在网络里一掷千金，给她最好最漂亮的一切。

很快成为了排行榜第一的大佬！

一年，两年，三年……八年过去了，这款换装养成游戏从一开始的火爆渐渐冷下来，直到今日迎来了关服。

她的生命也在今日走到了尽头，岁岁不明白人类的感情，但在那一刻的记忆中她能感觉到，她是快乐的。

岁岁坐在水榭里的小榻上，抬头望向了天上的明月。

纤长如墨的睫毛下，一双美的能让人失神的眸子却没有丝毫焦距。

她没有七情，六欲断绝，甚至连五感都没有，被困在这个水榭中，除了被赠予的一段记忆，什么也没有。

这像是一处被遗忘的空间，时间变得没了意义，过了不知多久，一道声音仿佛从灵魂中传来。

“你想离开这里吗？”

岁岁忽扇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心里没有一丝涟漪。

那声音似乎叹了一口气，“罢了……”

下一瞬，岁岁眼前黑暗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光幕，是她出生的那个游戏。

很多东西都消失了，所有玩法也没了，只有一本厚厚的图鉴。

“唰……”

做工精美的图鉴自己翻开，停在了第一页。

一个两三岁的女童安静的沉睡着，细软的乌发扎了两个可爱俏皮的羊角辫，五官精致玲珑，雪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

【每每忆童时，梦甜至天明——初梦。】

柔和的白光笼罩住了水榭中的身影，呼吸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