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加更

“吃好了？”

“嗯，今儿天不错。”

霍锦惜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出去走走吧？”

九爷提议，她点了点头，很想念长沙城的风景。

…………

夜里的风微亮，几盏路灯稀稀疏疏的照亮着，白日里为了欢迎军队而放了炮仗，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淡淡的火药味，地上的碎屑还没来的及打扫干净。

两人走着，逐渐离开了主城，走到乡间的一条小路上，两人看着星星和月亮，谈论着这些年的趣事和先下的形势。

“其实，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军人其实才是最单纯的，他们从进入部队开始，听到的便是忠君爱国。和长官一起慷慨激昂的喊话，每个人都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可是，当战斗打起来，最激烈的时候。有些长官就丢下士兵，自己跑了，这些被丢下的兵，那种热血沸腾，为国奋战的心就会立马低下去。哪怕别的长官再说的多好，到他们那也打折扣了。”

两人走到一处拱桥，月下水色正好，停在桥上，霍锦惜看着远方，回忆到。

“那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害怕过？”

“怕？说实话，还真有。我走之前学了外语，在常德打完之后就分给了远征军，去了缅甸。”

“本来觉得，会外语能占有一席之地，然后到了战场才发现，英国人说话都用暗语。等到英军撂挑子自己跑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日本人都直接把矛头指向我们。”

“那时候才惨呢，我们最怕的就是，有枪没子弹，那时候就拎着刀，跟鬼子拼刺刀。”

九爷揽住她的肩，一切安好，真的一切安好？

“我都已经开始后悔教你外语了。”

“唉，九爷可别后悔，入缅作战之后，回来我的军衔升的就很快了，只不过现在军队同级中大多人对我不满。”

“一是资历不高，二是军衔升的太快，三就是，那群臭男人一直轻视女人。”

九爷笑了，两人贴着的地方传来闷闷的震动，他对霍锦惜说道。

“轻视女人？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听说你们会有督战组，打逃兵？”

“嗯，尤其是在上海武汉的地方，会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但是那不是故意的，是误伤。仗打乱了，谁都顾不得谁。”

“但是最惨的是南京，那个长官跑了，不给部队下命令，很多中国人都死在了督战组手里。”

“其实，不怕别的，长沙周围的村子现在才应该加强防备，日军一撤离，他们就沿途作孽，所过之处，尸山血海。”

“你是不是参加常德那场战役了？能和我说说吗？”

霍锦惜点点头，只是月下的身影微微发抖。

那次战役，她记忆犹新。

“那是我经历过最惨的战役之一，当时，我的编制并非是114师，是57师第二排排长。后来就调离了，跟了远征军。”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回到常德，当时的战况真的很惨，外围守不住了，军队就和日本兵拼巷战。”

“天上的飞机每次投下炸弹，我们每次起来，身上都是厚厚的土和身边人的血肉。”

“轰炸之后，日本兵冲锋，和我起突围的人全部牺牲了。只有我，被炸进尸堆里，后来被打扫战场的同胞发现了，才没有死在日本人手下。”

“他们还投下过不少毒气弹，真不是人做的。”

“锦惜，你真的一切都好吗？”

九爷的声音微抖，这是他第一次唤她锦惜，她转头，看向他，点点头。

“我想知道，你额前这道疤……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撩开她额前的碎发，颤着声音问道，有一道位置很恐怖的疤痕，不深，看着不长。但是循着轨迹，看到出，不是子弹，就是弹片。

她无奈，还专门留下碎发遮挡，明明都看不出来了，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子弹擦过去了而已，40年的时候在枣阳，过了很久了。”

“疤痕我能不管，你的耳朵，怎么回事？”

她蹙了蹙眉，又眨了眨眼，抬眸看向他。

“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在下意识的寻找声源，我学医的，我不瞎。”

“我喊你时，你转了一圈，你才看到我在哪，你的一只耳朵听不见了，是吗？”

他的心宛如有一根烧红的铁丝从胸膛中穿过那般的痛，手指轻捻过她的左耳，那里，残缺了一小块软骨，不明显，但是能摸出来。

“43年，常德时候，弹片崩进去了，但是没什么影响，反正另一只还听得见呢。”

“没什么影响？你失去了对声音方向的分辨，分辨不出声音是前是后。锦惜，答应我，别走了，好吗？”

九爷痛惜的把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以她身上的伤，再上战场，听不到子弹的声，判断不出炮弹的落脚点，哪有还有这么多幸运眷顾？

她沉默，幸运不止一次眷顾过她，火热的弹片崩进去，能取出来，还只是废了一只耳朵，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幸运之事。

她没有办法对那些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说，自己要放弃他们，那和那些狗官，有什么区别？

靠着幸运的眷顾，哪里有大战，她往哪跑，这么高的军衔，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真的是拿命换的。

“日本人已经走了，没有几年了，战就打完了。”

“你这些年在香港怎么样？”

“我是真一切都好，但是对你这个不省心的，日不能思夜不能寐。”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吗？”

“没”

没有办法，只得转移话题，对方显然很明白她的心思，说着这些年的情况。

内心却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哪怕是用感情留住她，自己也不愿意让她再去冒险了。

一切都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