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白

“我美吗？”

雪纱锦包裹着女人玲珑的曲线，柔软的腰肢随着吹入珠帘的风摆动着，我听到她问，怔了怔，随后咬唇笑道：“姝儿可是对自己不够自信？”

嗤笑从那女子的唇溢出，她扯着都哭都难看的笑，一脸倔强地盯着我的眼睛：“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后悔！”

这话我没有听过上千句，也过耳上百句，早已心如磐石，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生意人的笑，追问了句：“白纸黑字，这卖身的契约一画押，可是落地有声，你，可无悔？”

说完，我松了松筋骨，斜靠在铺着白虎皮的美人榻上，这虎的皮毛甚是柔滑温暖，不枉当时狩猎它时我伤了右手。

“不悔。”名唤姝儿的女子咬破手指，狠狠地按在契约上。

一桩生意又成了，我会心地笑了笑，“从此，你就是十一娘，世间再无姝儿。”

下人将她带了下去，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定是又能在这繁华落尽的街上出一出风头。

我想笑，却被脸上的白玉面具所束缚，径直走到了梳妆台前，昏黄的铜镜中，一个娉娉婷婷的人儿，着一身鹅黄的素锦，不足一握的腰肢自带风流，可是把那刚才的女子比的连渣都不剩。

手摸上面具，触感冷的出奇，按动机关，面具一点一点取了下来。媚，从那脸上流露出，柔嫩的肌肤上是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柔美与妩媚交织着，这是我，大魏长公主李鸢。

一旁的侍女小如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而我已见怪不怪，自她身边走过，不忘好心地提了一句：“你的口水要滴在荷花酥上了。”

小如这才醒转过来，吸了吸马上就要掉落的口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来，“公主还是不要拿下面具，这副模样时常露出来，还不得引来更多豺狼虎豹。”

那倒是合了我的意，这里是望京最大的青楼-望月楼，而我则是这里的当家人，俗称老鸨。大魏宫中之人，提起我，只会是鄙夷不屑，还有的，就是唾弃。

可我，丝毫不在意。那些达官贵人，能人义士，哪个不拜倒在我的姑娘们裙下？一个个端着道貌岸然的眉眼，却日日在这里醉酒欢歌，好不快活。

我，让他们惦记地，不过是这身子与美貌，拿这些换金银，我不吃亏。

小如跟在我身后，嘟嘟囔囔像只鹌鹑一样，“听说，萧将军这几日便会凯旋回朝。”这傻姑娘，一边讲，还偷偷的瞄着我，是怕我又伤心。

我猛然停住身子，小如一个没站稳，直直撞在我的身上，额头磕红了一片，我拉过她，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轻叹：“我的天鹅肉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众人皆知，长公主李鸢行事放荡，在其父高宗的百花宴上，设计灌醉了暮南将军萧寒，爬上了他的床，恬不知耻地要嫁给他。

我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有水滴顺着眼眶留流下来。这身子早已被流言侵蚀，破烂不堪，就算磐石，也伤的百孔千疮。

风头过后，他请命去了北疆，临行前还不忘上书，以皇室清誉为由，想要让我久居冷宫，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他不知道，我高高在上的父皇，那仁义慈善之君，龙袍之下，虚伪龌龊地让人作呕。

我是宸妃的女儿，名义上是。

十五岁那年，父皇才由青城观接回了我。只因大魏子嗣稀少，数十年，才可怜巴巴有了两位皇子，只是，身子一个不如一个。

宸妃得父皇恩宠多年，却也无一儿半女。闲来无事，常在宫中哭哭啼啼，惹得父皇的头痛又加重几分，脑子竟灵光起来，想起了观中还有一个我。

是的，我一直养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被人当成婢子，她们都一脸恶毒的说着我的坏话，没有爹娘，生来就是做娼妇的命。

娼妇？有什么不好，要做我就是最最顶尖的。

十五岁入宫，一朝之间，天都变了颜色。

我静静跪在冰冷的汉白玉石阶上，心中想着，今日是要吃包子还是蒸饺，只听到远远有声音传来，“帝女李鸢，幼时隐居山林，为先帝祈福。今，乃归，特赐封嘉仪长公主。”

帝女，那弱小的女孩，早已定格在寒风刺骨的青城观中。而我，长公主李鸢，会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