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什么是希望？

哈利曾无数次反问自己这个问题，追溯至儿童时代，当他还住在楼梯下的碗柜，每天仰望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的时候，粘丝状的网，忙碌的蜘蛛，饥饿的肠胃，无尽的孤独，构成了他——哈利•波特。

他那时候只想要一个干净的房间，热乎乎的餐食，以及一个温暖的拥抱，他只想要爱，现今同样如此，他只渴望爱。

绿光打乱了哈利的思绪。

"AvadaKedavra"

哈利看着伏地魔那张扭曲的蛇脸，那男人的嘴一张一合，表情狰狞，完全看不出这是曾经那个优秀英俊的斯莱特林级长。

但哈利很冷静，这近乎非人的脸已经吓不到他了，尽管在之前无数个噩梦里，他都为之战栗，为之尖叫，发狂。

"Expelliarmus"

红光与绿光相撞，一阵僵持后，伏地魔手中那根老魔杖背弃了他的主人，落入哈利手中，男人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强壮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下，靠魔法制成的躯体现如今如此脆弱，它化为无数粉末，湮灭在空中，回归自然的拥抱。

伏地魔最终也只是人类，尽管这个傲慢自大的男人临死前也不愿承认。但，哈利决定以后只称他为里德尔，汤姆•里德尔，作为一个凡人，他本该早就褪下那层虚假的伪神面具，哈利看着地上空荡荡的黑袍，在里德尔第一次分裂灵魂时，那个青少年是否会料想到自己如今的结局呢？被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击败，耻辱地化为粉尘，再无人知晓。

真讽刺，哈利在心里想，但他并不同情，心中也没有击败黑魔王的欢喜，他只是有点悲伤，悲伤一个生命的逝去，不管这生命在他死前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

人群沸腾了，人们欢呼着，相拥而泣，这场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无数个妻子穿上了丧袍，无数个孩子孤苦伶仃，无数个房子里，只有佝偻的老人望着窗户，等待着再也不会归来的人们。

“哈利！”

赫敏、罗恩冲了过来，他们紧紧抱住了哈利，哈利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咳……嘿，”哈利艰难地吐出几个语气词，好在赫敏立刻发现了这点，她赶忙放开哈利，连带着罗恩的后脖领一起，罗恩还在抽噎着，他太激动了，手臂一颤一颤地挥舞着。

“抱歉，哈利，我们只是——太激动了，你知道的，他——伏地魔终于死了。”赫敏也压抑不住喉咙里的粗喘，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没关系，我知道的，”哈利疲惫地点着头，“赫敏，叫他里德尔，伏地魔已经死了，你们都看到了不是吗？”说实话，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或是去什么安静的角落自己待一会儿，哈利和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回过头，深深望着那一片残垣断壁，霍格沃茨，他最爱的学校已经沦为废墟，他相信就算残忍无人性如里德尔，也对霍格沃茨有着深切的感情，因为他们如此相似，孤儿，悲惨的童年，黑发，甚至灵魂。

霍格沃茨给了他们一切，而如今她奄奄一息。这不是哈利想要的结局，这也同样不是里德尔想要的结局。战争带走了小天狼星，邓布利多，卢平，弗雷德，塞德里克……太多人了，哈利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一个人，永远油腻腻的黑发和讽刺的嘴角，斯内普，越是稀疏平淡的事，揭晓真相后越是令人错愕，几个小时前，哈利还对斯内普深恶痛绝，他无法做到在得知真相后不动容，但他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仍然讨厌这个教授，毕竟他是哈利魔药课的灾难源泉。

而里德尔呢？他想要永生，权力，征服魔法界，可哪一点他做到了？最后的食死徒仓皇逃窜，完全不顾及主子的死活，里德尔输了，输得彻头彻底。

他们两人位于世界的中心，所有的因果都围绕他们展开，正是因此他们心中的不满也带动着整个世界微微颤抖，当然，这些常人都是看不到的，仅仅两个人类强烈的愿望让宇宙空间裂开了缝隙，而宇宙中漂浮的，一个贩卖愿望的家伙悄悄溜了进来。

夜深了，格里莫古宅的二层阁楼里，哈利手拿一杯黄油啤酒，孤身一人坐在窗边，他把腿搭在满是灰尘的阳台上，借着月光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麻瓜广场，那儿有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小女孩，她正缠着她的父亲陪她玩捉迷藏。

哈利叹了口气，又啜饮了几口啤酒，他总觉得味道大不如从前，可细细品来却没什么不同。逐渐的，那女孩被她父亲哄着抱走了，窗外的人群也散去，带走了最后一点儿热闹，哈利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拒绝韦斯莱夫人的邀请了，他本可以坐在帐篷里，身边有罗恩，赫敏陪伴，还有美味的约克夏布丁与一整只火鸡，饭后他和罗恩还可以久违地玩一把巫师棋，或者和金妮……

噢，不，哈利想着，也许把这场聚会推掉是个正确的选择，他没脸再去见金妮——弗雷德死了，乔治失去了他的一只耳朵，而比尔，比尔被狼毒感染了，他没法再见她了，短时间内他都不会再去韦斯莱家做客了。

哈利把空荡荡的啤酒杯放在一边的小桌上，这时候他真希望克利切是个正常的家养小精灵，能陪他聊聊天，就像多比那样。哈利一想起多比，心脏又是一阵阵的抽痛，他多么希望，多么希望这一切能改变啊！

这该死的狗屎般的命运！哈利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他恍惚间看到窗户上映出了一个影子，并非是克利切，也并非是他眼中自己的重影，那是什么？

“你好，哈利•波特。”影子说话了，用孩童般的声音。

“我一定是在做梦。”哈利咕哝了一句，他决定要睡了，自己一定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这不是梦，哈利。”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清晰得多，窗户上的影子也逐渐显出了实形。

“什么？什么？”哈利费力地眨眨眼，他勉强拾起自己的警惕心，胡乱摸出了怀中的魔杖，把它紧紧攥在手中。

那生物叹了口气，从窗户里走了出来，它的毛发雪白，像猫竖起来的耳朵里，还长着一对兔子下垂的大耳朵，上面戴着两只金环，走起路一晃一晃的，身后的大尾巴毛茸茸地翘起来，说不出的可爱，从外表上看它毫无威胁。

但哈利可没有忘掉里德尔的日记，那给十二岁的他上了一课——不要轻易相信外表无害的黑魔法物品，或者说英俊善解人意的热心学长。

“你——是什么东西？”哈利因为醉酒舌头有点麻木，但还是死死地盯着那生物，恍若一只喝醉的猛狮。

“你可以叫我丘比”它的大尾巴摇了摇，两只粉色近红的眼睛也同样直视着哈利，“放松点，哈利，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哈利疑惑地反问道，“你还不知道吗？里德尔已经死了，化成灰烬了！”他的手指动了动，忍住想摸一摸那尾巴的欲望。

“噢，不是这个，当然不是这个。”丘比的嘴角翘了起来，“你有强烈的，必须要实现的愿望对吧？”

“必须要实现的愿望……”哈利下意识重复着，愿望人人都有，可必须要实现的却少之又少，哈利的愿望太多了，逝去的人们，未说出口的话，那些遗憾化为了一个个愿望，支撑着他走到至今。

“我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丘比接着说道，它扬起头，那双粉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无论什么愿望，多么不合理我都能实现。”

“你想要什么？”哈利很直接了当，他永远都学不会斯莱特林的拐弯抹角，但他也同样在战争的洗礼中褪去了那愚蠢的天真，这叫丘比的动物一定是想得到什么，no pain no gain，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丘比并没有因哈利的粗鲁而生气，反之，它看上去很开心，又高高翘起来它的大尾巴，清脆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

“哈？？”哈利的嘴长得大大的，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多么离谱，多么荒谬啊！魔法少女？他隐隐觉得身下一凉，这个名词有着说不出的粉红色气息，让他想起一些轻飘飘的裙摆和夸张的首饰。

“没错，魔法少女，我需要你，哈利，不光是我，整个世界都需要你。”丘比跳到了一旁的小桌上，用爪子拨弄着空了的酒杯。

嘿！又是整个世界需要他，哈利听腻了这种话了，所有人都需要他，把他奉为救世主，现在丘比又开始讲起这该死的“救世主非哈利•波特莫属”的谬论。

他粗声粗气地回答道：“我并不这么认为。”

“是吗？”丘比瞥了他一眼，“可你身上存在巨大的可能性，你是我们一族在宇宙中不断寻找的，能够对抗魔女的最强存在。”

“魔女是什么？”哈利又问道，过去十七年的世界观仿佛都在今天碎掉了，他得知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名词。

“魔女是邪恶的，相对于魔法少女的存在，如果说魔法少女是由愿望诞生，那么魔女就是因诅咒而诞生，普通人是无法看见魔女的，她们散布绝望，将人类引入自己的结界中，然后吞噬他们。”

“可我是巫师！”哈利反驳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说的魔女。”

“就算是巫师，你也只是普通人，哈利，在你不知道的角落，无数人因魔女受难。”丘比语气悲伤，它低垂着头，沮丧极了。

“好了—好了，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哈利试图安慰这只可怜的生物，“所以，你想要我成为那什么—魔法少女？”

“对！”丘比听到这个，又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它期待地看着哈利，那大尾巴晃来晃去。

“无论什么愿望你都能实现吗？”哈利又沉吟一会儿，不得不说，他很心动这个丘比的提议，但他还有疑惑，“没有其他代价了？”

“如果是你的话，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实现！就算是成神也不是不可能！”丘比坚定地给出了答案，“至于代价——你要与那些危险的魔女战斗，随时可能陨落生命，此外灵魂宝石也是契约的附赠品。”

陨落生命？这些年哈利一直在刀尖上舔血，他从未对死亡产生过畏惧，不过，灵魂宝石？那是什么？

丘比好像看出了他的疑虑，又贴心为他解答了起来，“灵魂宝石是与我签订契约的代价之一，它会成为你魔力的源泉，每一次使用后，都会有污秽淤积，这时候就要用到杀死魔女掉落的悲叹之种来净化它，这样魔力才能源源不断供你使用。”

听起来像是在玩电脑游戏……哈利心想，使用技能后补充蓝药，这点可真像呢！他意识到这是笔不错的交易，用他不在乎的东西交换他非常想实现的愿望，那甚至可以称得上奇迹了。

奇迹往往是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一生仅一次的奇迹，他又要做傻事了，如果赫敏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生气，邓布利多呢？他从未看透过那个老人，他机关算尽，这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的正义。

哈利放下了魔杖，他抿紧嘴唇，眼皮微微发颤，他必须得试试，不管丘比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想要……想要更好的未来，那个所有人都活着的，充满希望的新结局。

哈利向丘比伸出手，这一刻，他不再是救世主，他只是哈利波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