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越积越多，乌压压得让人心头沉重。森林里光线越来越昏暗，明明是白天，却黑得似乎将近入夜。
平月有些惶恐。她对男友道：“我们先回去吧，看起来快下雨了。”
男友威廉啊了一声，有点烦躁地挥了挥手：“都这个时候了，回去也来不及了。”
他仰头看了看天，皱眉继续道：“找个避雨的地方。之前遇到的那个破宅子怎么样？”
平月不知为何，心砰砰直跳。可能是天越来越阴沉的原因吧。她闻言点头，只是还有些疑虑：“之前我们只是路过那儿，没详细看，还不知道那宅子里有没有人呢。”
威廉拉住她的手腕往原先的方位走。“就那宅子破的，真有什么存在，估计就是鬼了。”
“……”
平月没吭声。威廉知道她胆小，哈哈笑道：“就算是鬼，恐怕在那破地方也待不住。”
走了一阵。天越来越黑了，视线所及的远处都有些模糊。
平月看到古宅的影子时才放下了心。“先敲门吧。”她小声道。
威廉看她一眼，象征性地敲了门，但没人应。于是他径直推开了围墙大门，笑嘻嘻道：“月你看，这门就没关。”
两个人穿过小径，匆匆站到屋檐下。天开始下了毛毛雨。
她望着处处结网的屋檐呼了口气。
嘭地一声，风从背后而来，吓人一跳。平月惊愕回头，身后的屋门已经敞开。
威廉挑眉道：“这是欢迎我们进去呢。这儿的鬼还挺讲礼貌。”
平月被冷笑话冻得不知说点什么，给男友一个白眼作答。“你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害怕。”她小声警告。
威廉呲牙。两个人进了屋，她望着屋内陈设，愣了愣神。家具一样不少，有些残破，但没落灰，像经常使用一样。
平月感觉不妙：“这里恐怕还有人住，只是现在人不在家。”她指了指那些家具，抿唇，心里不安。
“我们恐怕闯进了别人的家。”她说。
环顾四周，楼梯连接两层楼，上下都是一片死寂。
“人不在家，怎么不锁门？”威廉皱眉道。
两人面面相觑。
“你先在这儿等着。”威廉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
“你好？”威廉踏出几步，在一楼呼唤一圈，又上了楼梯。平月望着他的背影，拾阶而上，越来越远。
她有些惶惶不安。“威廉……”小声呼唤脱口而出。
男友在楼梯最高处疑惑回头。“没，没事，你小心点。”她担忧道。
威廉点头。他上了二楼，进了拐角处，她再看不到他的背影。
房门还打开着，带着雨气的风不住吹进来。平月打了个冷颤。
许久没有动静。平月越来越慌，越来越担心，她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蹦出来。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她毛骨耸立。
望望台阶，她呼唤道：“威廉？”
拾阶而上。“威廉？”
最后一个台阶，她犹豫着停下，探头去看，拐角之后是长长的走廊，走廊内无数阴影遮挡着她的目光。模糊而什么都没有。
长廊两边是很多扇门，沉默地紧闭着。
没有威廉。
她不敢再呼唤。
她甚至有了逃跑的想法。
“哈！”
拐角第一扇门忽然打开！高大的身影猛地窜出，吓得她后仰，抓紧了楼梯扶手，险些摔落。
一瞬间那人也攥住了她的手腕。
“威廉！”平月反应过来，愤怒地拍他一巴掌。
威廉哈哈大笑。
“吓到你了？”
平月恨得咬牙，气的直拍打他。“你再吓我，我就不理你了！”
又怕又惊的眼睛不知何时热泪盈眶，她甩开他的手，羞恼下楼。
“抱歉抱歉宝贝……”
身后人追了下来，笑嘻嘻地一路道歉。
平月走到门口，见外面倾盆大雨，原本恼怒的心情又发愁起来。“威廉……”她扭头看身后人。
威廉的表情让她一愣。“你怎么了？”她疑惑问。男孩正紧紧盯着她的目光让她感到不适。
闻言他抿唇一笑，走到她身边：“宝贝你真好看。”
“……”
她无语地回头：“雨下大了，今晚恐怕回不去了。”
她的目光担忧。“哦对——”她又看向身边人，“你刚刚在楼上看到这家人了吗？”
“没有。”意料之中的答案。
平月困惑地道：“真奇怪。门开着，人不在。”
“亲爱的，今晚留下来吧。”威廉道。
她看了看门外哗哗的雨，默默点头。挽起威廉的胳膊，她小声说：“其实我有点害怕这间屋子，虽然没有人，但总感觉有鬼。”
“嗯，说不定确实有，还不少。”威廉道。
“……”
平月仰面瞪他一眼：“说了不许吓我。”
两个人转过身往屋内走，旁边一面墙全都是画像。画的还挺像真人，余光扫过时总觉得有一群人在注视着他们。
平月不敢看，目不斜视地走过。威廉发出小小的嘲笑声。
“……”
“坐。”威廉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反倒去了别处。
“威廉？”
“稍等，我给你沏茶。”他模糊的声音从楼梯后的屋内穿出。
她有些惊讶，想了想道：“别乱动别人的东西。主人家回来会生气的。”
她起身正要走去，高大的人影已经从房间出来，手捧两杯茶，递给她一杯。
“这么快啊。”她更惊讶了，“这么快就找到茶具在哪里了？”
“嗯哼。”威廉微微一笑。
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她有些不安地说：“一会儿人家回来怎么和人家交代啊……”
威廉已经把茶喝完了，斜眼看她：“这有什么。”
平月小小叹气：“要好好和他们道歉才是。闯入别人家里，还用别人的东西……”
想了想，她在口袋摸了摸，又望向威廉：“我们走前在屋子里留些钱吧，当作道谢。”
“……嗯。”
“说起来，希望这家人别是出什么事了。”她微微皱眉，饮了一口热茶，热水流入胃，一下子暖和很多。“人不在，门开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急事，才来不及关门。”
“或许吧。”威廉敷衍地回答。
她不知为何，开始困倦起来。睡意汹涌卷袭而来，猝不及防。打了个哈欠，她的目光在威廉身上转了一圈：“咦，你的背包呢？”
威廉一愣，随即道：“刚才扔楼上了。怎么了？”
“不要把东西在别人家里乱丢哇。”平月道，“哦，我是想拿毯子睡觉。”
“刚刚在楼上看到很多房间，都可以住。”威廉说。
平月被他毫不客气的话无语一瞬。“去把背包拿下来吧。”她拍了拍威廉的手，不禁蹙眉，“你怎么这么冷了呀？”
威廉安静地看着她给他暖手，甚至捧起他的手哈了口气。“你的手甚至还没有我的热。”她一边把他的手放脸边温暖，一边眯起眼睛犯困。
平月又打了哈欠，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顷刻昏沉过去。
再醒来时，陌生的屋顶花纹让她发呆。反应过来后，平月赶紧掀被而起，在床边找到鞋子，匆匆换上。
屋子内黑暗得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确实一切模糊不清。开了门，走廊也差不多。
走到楼梯口，她看到一楼大门已经关上，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威廉？”没有人回应。
二楼寂静无声，走廊里无数扇门紧闭，像一道道沉默黑影。
扶着栏杆向下望，一楼也是如此安静黑暗。
平月先前的恐惧又卷土重来，淹没了她的脑海。
张了张嘴，又不自觉合上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不敢出声呼唤。好像在这死寂时刻，出声就会死亡。
没有一丝声音。连屋外雨声也没有。不知是雨停了，还是大门的隔音好。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找男友？回到原来的房间？还是打开大门？
回头望望背后敞开门的房间，黑洞洞的犹如一大张兽口。
或许不该来这里。她忽然想。
不敢走近那无数扇门，她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离大门越来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
黑暗里摸索到大门边，走近了才看到门前一条粗黑的影子横拦着。她抬手轻轻摸了摸。
是铁索。锁在上面。
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使得她迅速转身，背靠大门，紧紧盯着原来身后的景物。
一切都是沉默的，昏暗的。
重重物影隐没在黑暗里，依稀能分辨出它们的轮廓。
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威廉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铁索是他拴的么？
还是……有人回来了。
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竭力放轻呼吸。她想，威廉会在哪儿？
“这里。”
一道突兀的男声，在楼梯上响起。惊得她猛然抬头。
“威廉……”
“不是。”
她的身体僵住了。恐惧使她说不出一个字。
咚。咚。咚。脚步声慢悠悠向她蔓延。
越来越近。
高大的影子站在她面前。
她看到他模糊的脸庞。
他似乎始终微笑着。
“欢迎来到，亚克斯利古宅。”
她盯着他。像是出神，又像是痴迷。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
她脸红红地望着他，满脑子的爱慕挤压了一切。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陌生的男人引领着她上楼。
直到咚得一声从第一扇门后传来。她吓得躲在他身后。
男人冷哼一声，对她道：“先回房间，我去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
她回到房间后，又悄悄拉开一条门缝。
男人进去后，第一扇门又合上了，但没有关严。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侧耳倾听。
……什么都没有。
看向门缝里，一片漆黑里站着男人的身影。
她有些欢喜地红了脸，正要离开，忽然见男人丢下了什么东西。
金色的发丝扑洒在他的脚边。
那是威廉的头颅。
怒目圆睁，表情骇然。
正瞪着门后的她。
阴森一下子驱散了她的欢喜。
她终于想起来了。
威廉去哪儿了？
威廉在这里。
她无意识的一声尖叫划破黑暗。
屋里人影向后转身。
跌跌撞撞地，她向楼梯跑去。身后传来愤怒的喊声：“回来！”
身后一双大手向她抓来，急切之下她身体向旁边一躲，腰间被什么阻拦了一瞬，脑子空白间，她从楼梯栏杆跌落。
“嘭！”
墙上又多了一副新的画像。
水蓝色旗袍风姿绰约。只是那女郎似乎从来不愿在宅中主人在场时出现。
无数的画像羁押了无数灵魂。偶尔，就会有人摘下画像。
然后画像中的灵魂再也没回来过。
墙上的画像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旗袍女郎的画像还在那儿。
曾经羁押她的人已经老死了。
那人的女儿要拿下她的画像时，她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解脱了。
然后另一个男孩拦下了画像。
“父亲说，把她永远留下，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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