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简述

（九）

汤姆在家过了一个生日，没几天就要上学了。过生日的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又温和。这次的生日蛋糕是她自己学着做的。她尝了一口，笑道：“嗯，这个甜度对你来说好像有点甜。”她打算再改改。

汤姆道：“你觉得好吃就行。”

“别这样啊，毕竟是你过生日。”她笑弯了眼睛。她认真地在蛋糕上写下了“汤米，生日快乐！”，只有一行金色的奶油字，有些简单。她又试着裱了花，结果只像几个彩色的团子。

“快吃快吃啦！”她快快乐乐地切分着蛋糕。

吃着蛋糕，她忽然有点惆怅。“啊，汤米今年都十二岁了，我也就……”她挠挠头，在心里仔细想自己的年龄。

“三十二岁。”汤姆立即接上。

她故作沧桑地一叹：“哎，我都这么老了，汤米也长大了……”

“不老。”汤姆认真回应着，“你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她拿过镜子，仔细照了照，一丝皱纹都没有，倒是有些黑眼圈。她的脸，她的身体，和二十三岁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或许，唯一改变大的只有她为人母的心态……

“真是的，我怎么这么显年轻呢。”她长吁短叹，又奇怪，又有点矜持的骄傲，“不会汤米二十岁时，我还是这个样子吧哈哈！到时候人家看了，说不定还觉得我是你姐姐呢！”

汤姆斜她一眼，道：“那到时候我叫你姐姐。”

她哈哈大笑，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汤姆又要上学了，她真是没出息，每次送孩子上学，都忍不住眼泪汪汪。汤姆倒是不笑话她，只是看起来有点无奈，眼睛里也都是不舍。“回去吧。”

“要照顾好自己，多吃饭，多锻炼，学习固然要努力，可是身体也要保重，知道吗？……”她念叨着。

汤姆听着，一下下点头。

话都说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又到了离别的时候，她不肯先走，执意要目送他进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汤姆走了，头也不回。她心里哼哼，骂了一句小没良心，更添心酸。

她又继续了以往的生活，死气沉沉，平平淡淡，空空落落。等待着他下一次回家。

知道她很想了解他的生活后，汤姆这一学期离开的信明显比之前要长一些。他给她讲，他考试排名第一，斯莱特林的魁地奇又赢了，魔咒课又讲了什么有趣的魔咒，等他回来就给她展示……

汤姆的语言平淡却不乏有趣，又偶尔幽默得令人捧腹，看得她嘿嘿哈哈，直觉得自家孩子真是可爱。于是每次回信，总是忍不住夸夸夸，你说你排名第一，我夸我宝贝儿聪明优秀怎么这么好；你说斯莱特林魁地奇赢了，我说不愧是我儿子的学院就是优秀，不过要是我儿子亲自上场肯定赢的更漂亮；你说你要回家给我带魔法界零食，我尖叫儿砸你好好啊啊啊。末了总是要跟上一句，儿子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这样的信看得汤姆耳红，于是又回信说，我也就是一般般优秀啦，母亲你这样夸我让我受不住的。下个月母亲就这样给他回信：我儿子这么好还不能让我夸夸了？么么哒！

如果说，伏地魔的自负来源于自卑，那么这里的汤姆的自信绝对来源于他母亲对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夸赞。以至于梦里都梦到他母亲在他小脸上左亲右亲，满口夸赞。醒来时孤僻少年还打破以往阴冷形象，不自觉笑得格外明显。

（十）

汤姆每次回家，都让她觉得孩子瘦了。她不禁对着儿子发愁。

“儿啊，你怎么老是光吃不胖呢？你看看苏珊的儿子，人家现在都有三个你那么大了。”她捧着脸问汤姆。

汤姆本来是反驳他并不算瘦弱的，可是当他见到那小山似的苏珊的儿子，沉默了。那家伙简直是肥肉堆成的，“你想让我变成他那样的？”

“怎么会？”她翻个白眼，“只是你也确实瘦了，人家是胖过头，你是瘦过头了。”

汤姆对老母亲总是觉得他瘦弱表示无奈且不理解。

可能全世界只有她觉得他瘦弱可怜吧，其他人都是夸他英俊的面容和富有魅力的举止。

汤姆每次回家，都会认真地和她讲魔法界的事情，她听得很是高兴。晚上两个人在窗边看明月当空时，她感到心里一片安详，靠着汤姆的肩头，她说：“哎，此生无憾了。”

汤姆闻言挑眉，揽着她问：“为什么？”

她说：“汤姆你都这么大了，我也很久没有叫你汤米了。我把我心爱的孩子养的这么大了，他如此优秀，如此成熟，我也心满意足了。”

汤姆笑了，他说：“你的要求未免太低了。”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长大，顺顺利利地生活，我就没有任何担忧了，真的。”她望着明月，慢慢地真诚地说。

汤姆说：“我们的未来还很长……母亲，你可以期待我做更多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开口道：“我不期望你功成名就什么的，汤姆，做个有着安稳生活的普通人也很好。”

汤姆的语气轻轻的，听起来很温柔：“母亲，我会走的更远的，我不想只做普通人。”

她靠在他肩头，看月亮渐渐被云遮盖，最后道：“没有月亮了，回去吧。”

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少见的，他越来越忙。暑假他总要分出一个月去打工，这让她觉得沮丧，自己居然养不起孩子，还要孩子自己打工养活自己……

她开始写作，希望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先进脑洞能吸引住这个时代的读者。什么霸道总裁，升级打怪，无限循环，穿越文学倒是让她火了一把，只是也会被人骂写的不靠谱，内容浮夸没有思想……钱挣了不少，她都存起来等汤姆回来给他。

汤姆知道她写作的事后，还看了两眼她的作品，忍不住笑了出来。“霸道总裁”和“小娇妻”的故事总是难免暧昧与纠缠，她以这种不适合小孩看的理由赶忙把文章拽了回去，再没放他眼前过。穿越题材的文章他多看了两遍，她写的都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穿越到罗马或者古希腊的故事，语言平淡内容也不算精彩，可是穿越这个脑洞就挺算新奇了，汤姆看完还一本正经地问她，怎么想到穿越时空这种事。这种题材在她原来的世界已经烂大街了，她还真没怎么思考过，只是联系到穿越的自己，就不免觉得心虚了……

汤姆回家看她时，是看起来很正常。没有被欺凌的低落愤恨，也没有欺负别人的霸道模样，看着孩子温和正直的样子，她简直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生活在一个和谐友好的校园。只是善良还要打个问号。

她一个人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什么。她一遍遍回想起原著汤姆的经历，不由得想，他现在在学习黑魔法吗？五年级时，他还会不会打开密室，杀死一个无辜的姑娘？他会不会不择手段地拉拢纯血家族的学生，组建一个食死徒的前身？

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孩子，在其他方面她对他从不质疑，可是在野心和残酷面前，她总是觉得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孩子。有野心有错吗？没有。残酷有错吗？也没有。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伤害无辜的人，可是他能做到吗？她这个母亲也不能保证。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全控制另一个人，也没有那个资格。她不会企图改变孩子，可是她会努力劝说，听不听就要看汤姆了。

她来这个世界一遭，除了改变了汤姆的童年外，她感觉她没有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影响——她，终于深深地意识到，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汤姆每次回来，都有一些变化，具体表现为更高了，更帅气了，也终于壮实了。她拍拍汤姆胸口，把他拍的下意识后退一步，她笑眯眯地说：“汤姆长大了，终于看起来不那么瘦弱了。”笑得他面上讪讪。

三年级寒假汤姆离开时，给她留了一个能让他瞬间来到她面前的项链，用于防身。当她带着恐惧和求救的情绪呼唤他时，他就能瞬移过来。这是他从禁书里学到的，付出了一些代价才做出来。那两年正是不列颠之战，英国遭遇空战的时候，她本来没学过这个历史，因此听说这个新闻时她是震惊的。汤姆上学不久，听说之后就请假回来，带她去了巫师的世界。他给她租了一个房子，让她在那儿躲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让她打工，理由是她一个麻瓜在这儿不安全，可是她不想什么都不做，于是他给她找了一份魔杖店的工作。魔杖店老板人很好，也会庇护她，她因此得以避开战事安稳两年。战争结束以后，他就又把她送回了麻瓜世界。

汤姆知不知道他的身世呢？她有时会疑惑，可他在她面前总是和往常一样安静乖巧，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记得，汤姆五年级打开密室，说明那时候他就猜到他是斯莱特林的后裔了；六年级，他找到了冈特老宅，知道他父母的事以后杀死父亲一家，嫁祸给他舅舅。他现在还会那么做么？杀死无辜的人，杀死血缘一家……

时间过得很快，汤姆五年级了。她已经被送回原来的住处，再次回到麻瓜世界。汤姆瘦高的俊朗的样子，是让小女生看了都会心动的程度。在她面前，他也总是平静听话的，很有正直的感觉。她有一次去信问他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她不介意早恋的——他的回信很简洁，直截了当地否决了。然后她下个月去信问他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她也不介意的——对此他的回信完全没有任何回答，视若无睹。

汤姆暑假回来时，她观察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总是淡淡的，只专注于学习的样子。他开启密室了吗？她在心里问。可惜她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