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到 上）

第一章（初到·上）

　　有人告诉宋子夙，他未来的师尊是个怪物。

　　具体如何，宋子夙问过不少人。收养他的女人只是笑笑，大陆中的人要不是回避这个话题，要不就是惊恐地不说……

　　所以，他去查了一些近年的消息。

暮朝长老，一头白发， 灰蓝双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怪物吗？

　　但事实证明，他的师尊，确实不太正常。

　　那日阳光初降，收养宋子夙的女人便带他入了海汐界。某女因为懒，直接划了一个空间裂缝，炫耀了一下实力，拉着宋子夙一钻，就到了一个山脚下。

　　入山的路很长，到不了头一样。一路上没有什么人，有的是高耸的古树。

　　古树群的后面是琼林溯院，怪物的老巢。

　　女人让他在外等着，自己走了进去，他听见了一阵激烈的争吵，随后女人便兴高采烈地出来了，一把将一封信塞到他怀里，笑道:“小暮子还是这样，你自己看吧，看完了找人带你去找德彧。”话落，女人心情很好地又划了道裂缝走了，只留他一个人在院子前面。

　　默默吐槽了一下，宋子夙就拆开信。那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从今往后，你宋子夙，就是我暮朝座下第二位弟子。”

　　干干净净，没有跟其他人的师尊一样拉好感，没有给未来弟子的一丝关怀，好似他什么都知道似的，不愿多言一句，好像再多一个字，就会发生什么可怕事一样。

　　宋子夙看了好几遍，发现“宋子”这两个字着实好看，好像写过很多次。这两个字纵使写得游云惊龙，但仍可让人看出落笔者对这二字的认真……是认真吗？宋子夙不确定了。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终是未看出什么来，只好将纸放入信封中，仔仔细细地叠好，动身离开了。

　　离开前宋子夙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不禁疑惑。

　　我来过这吗？

　　应该是错觉吧，但是一切都好熟悉的样子。宋子夙低头笑笑。

　　窗内的人静静地注视着院外人的一举一动……冷冷地离开了。

　　院门口的唯一充满生气的栀子树随着一阵风洒落下无尽的泪花，铺满院落。树上的一串晶石也随着风，叮当作响。

　　整座山都极其安静，静得不可思议，静得可怕……

　　难道是因为这里太靠近琼林溯院了？这位暮朝长老，有那么可怕？

　　宋子夙自己一个人走了一会，就碰到一个黑发男子站在山脚下前，似乎等候已久，见到他，就走了过来。这个男子拦下他:“你是宋子夙吗？”

　　“嗯。你是谁？”

　　“我是海汐界的萧宸长老，有人拜托我带你去找德彧。”

　　“谢谢。”宋子夙轻轻说着，跟在了男子后面。这个萧宸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他喜欢安静的人，特别是这种温文尔雅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觉得非常亲切。”萧宸微微一笑，“叫什么？”

　　“宋子夙。”

　　“谁给你取的？你自己吗？”

　　“没有，是收养我的人。”

　　“白曦晨吗？这个名字她取的不错。”

　　“嗯。”原来那个凭做饭就可以杀人的女人叫白曦晨。

萧宸摸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宋子夙，喃喃道:“那也怪不得给你取这个名了。”

怪不得什么？他和白曦晨很熟吗？宋子夙低下了头，回避着萧宸毫不掩饰的视线——并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感觉再让他看下去，这位萧宸长老不知会干出什么来。

　　因为二人皆无意言语，所以极好的融入了这悄无声息的环境。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各怀心思。

　　宋子夙发现，这一路都很安静，一反传闻中的热闹，一股凄凉。

　　九月未到，树，几乎已经枯黄。

　　看来不是因为怪物暮朝。

　　“这里就是德彧的院落，我得先走了，自己进去吧。”萧宸轻轻拍了一下宋子夙的肩，打断了他的思绪:“去吧。”

　　“嗯，再见。”宋子夙低声道。

　　“再见……”萧宸有点愣，在那呆了一会。

　　宋子夙也不管这位萧宸是什么心思，就走进了院子，萧宸在院落外站了了一会，也离开了。

　　宋子夙走在院内，打量着这儿。院子很大，却不乱，干净的很。院内和院外几乎全然不同，院内的草木生长得旺，一股春夏之感。但院内和院外又相同，都很安静，安静的感觉没人。

　　宋子夙当然不知道那个叫德彧的住在哪个院里，这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走。

　　桃花林院，桃花木，桃花树……德彧……难道是女人？宋子夙感觉一阵无语，白曦晨这个女人！找谁不好，找个女的！不过现在最好是先找到那个德彧……怎么找？宋子夙环顾四周，一片寂静。

　　很好。宋子夙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到一个院门前……一脚踹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那人尖叫着，扔下手中的卷轴:“我睡觉呢！我艹艹艹艹艹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一路而来，宋子夙已经习惯了安静，这声尖叫让他很难受，非常难受……

　　“闭嘴！”

　　那个人似乎感到了他的不爽，抽泣着停止了怪叫。

　　“德彧，长老在哪？”觉着直呼名讳不太尊重对方，宋子夙不耐烦的加上了长老二字。

　　“在主院。”那人小声抽泣着。

　　“带我去。”

　　“嗯”那个人还是抽泣着。

　　“你能不能停下。”宋子夙皱眉。

“不能。”那个 人继续抽泣。

　　“那你哭死算了。”

　　“你能不能安慰一下人家！凶里凶气……”那人又开始抽泣。

　　“……”宋子夙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别哭了～再哭～你就能永远安静下来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哭了。”那人停止了抽泣，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我叫左丘瑅，你呢？漂亮小哥哥～”

　　“宋子夙。麻烦你，可以多动动您那尊贵的腿和脚，吗？”

　　“你为什么来找她？她最近没有收过新弟子啊？你怎么知道她在这个院落里？”左丘瑅嘴上问着，脚步快了起来。

　　“不用你管。”找她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当然不是这个德彧的新弟子，他是暮朝的人！而知道她在这个院落，还真得谢谢那个萧子驷，宋子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凶啊，我会害怕的～”

　　“……”我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但愿这是最后一次接触，宋子夙在心里默默吐槽。

　　如果这时有个人看见他们，一定会觉得很怪异。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滔滔不绝，一个人满脸不乐观察院落。

　　“我跟你说，这个德彧长老呢……”

　　院子很静，人应该不多。喜欢桃花吗？这个人应该挺温柔的吧？那也好。

　　“虽然长老有点怪，但是她人很……”

　　这个人是喜静吗？为什么手下弟子话这么多。

　　“不过最奇怪的人应该不是我们家长老，应该是……”

　　这个德彧，住这么深吗？不出来走动走动？难道是一个文静的人？这就太棒了，终于可以脱离白曦晨的大型说书盛会了。

　　“喂！你在听吗！”左丘瑅终于离开了自己的沉浸式演讲。

　　“我不叫‘喂’。还有，到了没？”宋子夙又翻了个白眼。

　　“到了到了。”左丘瑅突然开始笑了，并十分戏剧性地吆喝了声:“欢迎来到黑发魔女，德彧长老的魔窟！”

　　“叫谁黑发魔女呢！”一个彪悍的声音从这个静谧的院子里传来。

　　左丘瑅:！

　　宋子夙:……这是一场悲剧

　　说好的温柔呢！说好的喜静呢！说好的文静呢！这是个什么鬼！太棒个屁！

　　院门自己开了，那个声音低了下来:“都进来吧。”

　　左丘瑅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悲壮地进去了。宋子夙紧跟其后。

　　二人后脚刚入房中，门就自己合上了。

　　“左丘，你去泡个茶吧，要普洱哦。”一个人坐在案前的木椅上，摇着脸前的一把折扇，两眼弯弯。

　　左丘瑅双唇颤抖，慢慢的离开主厅，去找那盒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普洱了，但愿德彧没有乱丢普洱茶罐……

　　“你就是宋子夙吧。”那个人移开了脸前的扇子，合拢在掌中，这让宋子夙终于可以看见她的真容，黑发配上淡金的眼眸，说不出的怪异:“介绍下，我是德彧。”

　　“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白曦晨会让你来找我吧。”德彧用手把头撑在桌子上，笑着看着他。

“不知道 。”

　　“啊，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德彧注视着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暮朝长老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你不宜住在琼林溯院，白曦晨就安排你来我这住着，至于为什么是她安排，那是因为她排位高，能力强，关于为什么住我这……”德彧笑笑:“因为啊，她，是我妈。”

　　宋子夙:……

　　完了完了，这下好了，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宋子夙小朋友心痛万分。

　　“到百祭日之前，你就住我这儿吧，虽然你是暮朝长老的弟子，但他同意让我先教你多日。”德彧说着，突然看向刚端来普洱的左丘瑅。这可怜的孩子被吓得震了一下，放下茶，缩到了宋子夙身后，用宋子夙的袖子擦了擦手。

　　宋子夙:“……”

　　“噗，看来你们熟了吧，那就住一起吧。”德彧突然笑出了声，打破了刚刚的微笑:“感不感谢我啊？”

　　宋子夙:我快要谢死你了。我特么刚希望这是和他的最后一次接触……

　　左丘瑅:黑发仙子啊，你徒弟我和这人住下来一小时，人估计就没了……

　　可偏偏这个德彧还一脸快乐:“那就这么定了，走吧走吧，我还有事呢，剩下的让左丘说吧！”

　　“弟子告退。”左丘瑅轻声道。

　　“告退。”宋子夙做了一个揖。

　　德彧将普洱茶放到唇边尝了一口:“我这用不着这么多规矩，麻烦。走吧走吧。”

　　宋子夙嘴角一抽，快步出了院子，左丘瑅看了一眼德彧长老，便快步跟上，顺便带上了门。

　　宋子夙正站在院外，看着他。

　　“你在等我吗？漂亮小哥哥～”话一出口，左丘瑅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人家这分明就是不知道路啊！

　　“嗯，所以你还不快点。”宋子夙抱着臂，一脸嫌弃。

　　“她把我们安排一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懒，你看外面的树，纯属是因为她懒得搞法阵维持，才荒凉成这样。基本上长老都管自家院子，谁突然大发善心或者想起来了，外面的树才会变得有点生机。所以啊，你别嫌弃我。”左丘瑅不忘吐糟一番:“那我说了，你记住嗷。”

　　“嗯，说。”

　　“海汐界是悬空架在海上的，所以不要在海汐界边界乱跑，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宋子夙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知道的。

　　左丘瑅加快脚步:“桃花林院，分为15个院落。长老住的是主院落，叫芊泽院，接下来北面还有3个书院，我们上课的叫，叫什么来着？白桃院，好像是这个。别抽嘴角了，咱们长老很懒的，她懒得费时间取名字，这名字还是咱们三师兄吃桃子时取的，反正你就是找屋顶淡黄色的那个。北面还有4个院落，从前到后依次是藏书的，储药的，治疗的，吃饭的。然后是南面……”左丘瑅顿了顿，打开了自己的院门，这个门因为宋子夙之前的一踹已经摇摇晃晃，左丘瑅画了一个小法阵固定了门，接着说:“南面有十个，每个里面有四个小院，都是德彧长老弟子的居室，我们住在第五个院子里面的第二个小院。”

　　左丘瑅合上院门，先将自己之前看的卷轴放到了书架顶上，才坐到宋子夙旁边继续介绍:“长老收的弟子不少，而且都是有家族背景的，你多多少少记一下。”

　　“哦？你是哪家的？”宋子夙挑眉。

　　“我？左丘家的。我们算是非常老的家族了，上溯到古世代，都有我家祖宗。”少年自豪地笑了:“和我家可以比的只有谢氏了，而在我们家之上的只有萧氏。”

　　“萧氏？”宋子夙微微偏头。

　　“不过也没什么太厉害的，毕竟萧氏族长大不如前。就算打起来了，他也难以出手，而萧氏族长的弟妹，弟弟是从地下被他捡回来了，但一直在闭关，妹妹早早的在500年前魂飞魄散了，一丝魂魄都找不到，就跟那个不能说的人一样。”

　　“不能说的人？”宋子夙皱了皱眉。谁？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左丘瑅说:“萧宸长老的母亲啊。就是萧氏族长弟弟的夫人。”

　　虽然左丘瑅的话很绕口，但宋子夙还是明白了，就是个女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不想说就不说了吧:“那谢氏有人在这吗？”

　　“没有，谢氏继承人在500年前不见了了之后，谢氏几乎没了音讯，谢老只会在海汐界中元祭时来。”左丘瑅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才14，懂得不多，但还是觉得当药灵真好，至少不会过多的掺入一些乱战，就算参加了，我们也是坐镇后方的。对了，宋子夙小哥哥～你几岁？”左丘瑅突然对着宋子夙问。

　　“几岁吗？我不知道，我是被捡回来的。以前的事都忘了。”宋子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啊？那你不就记不起你的童年回忆了吗？童年一生只有一次，不遗憾吗？”左丘瑅不禁有点为宋子夙难过，毕竟他的童年可是五颜六色，缤纷多彩的。作为左丘氏的小公子，他可是被全族从小宠到大的，虽然不是住金屋子，盖银被子，但至少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不快乐。

　　宋子夙看着窗外粉嫩的桃树，嗤笑一声:“估计也不是什么无法忘怀的美好回忆，搞不好还有一辈子难以掩埋的阴影创伤，忘了就忘了吧，没有什么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