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

　　[嘀，嘀，嘀……]

　　无边黑暗之中，少女蹙起好看的眉头，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然而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不透光的极致黑。

　　这是什么地方？她这是怎么了？

　　[检测宿主君氿璃，检测完毕，记忆清除开始——]

　　可惜君氿璃来不来及思考太多，太阳穴中措不及防地传来一阵阵不可忍耐的刺痛感。她只感觉好似有什么无形之物强硬而不可抵抗地侵入脑海，肆无忌惮地掠夺着什么，强烈的痛楚连带着她的记忆与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好像要晕过去了，这小东西还挺厉害的啊，只不过……

　　[嘀嘀，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外来不明攻击，申请防滋……滋，系统检测失误，无外来不明攻击。]

　　只不过比起她貌似还差了点，之前还以为挺厉害的样子。如今看来不过是趁着她精神出现疏漏才进行攻击，虚张声势外强中干，又打了她一个出其不意罢了。

　　纯色黑暗背景之中，少女因是在不久前的疼痛之中缓过劲。眸中的茫然与警惕尽数消失，转而变得慵懒而放松了。

　　君氿璃缓缓抬起右手——那本应素白而空无一物的手却在不知何时突兀的冒出一股红线。那血色线条如有意识一般，似眷念似不舍般紧紧缠绕。

　　好半响方才像不情不愿般分出数股泛着隐隐红光的丝线，一面以保护的姿态死死围绕着君氿璃，一面向四周呈放射状缓慢前行，为它的主人探路试险。

　　[叮！宿主君氿璃记忆清除成功，已匹配初始系统002，投放小世界。]

　　听到声音后，原本前行的血线顿了顿，像是才反应过来，随之快速的向君氿璃的右手飘去，总算赶在提示音再次响起前到达并再次消失。

　　[投放成功！]

　　极致的黑暗当中，少女含笑闭上双眸，沉沦于无尽罪恶。

　　要开始了吗？

　　她的——旅途？

　　“……”

　　“你们几个也仔细找找，那魔头受了伤，定然跑不远！”

　　“沿路万万记得留意附近有没有机关暗道，那魔头诡计多端。虽受了伤，但顺着暗道逃出去想必还是绰绰有余。”

　　某一处暗道之中，一位少年浑身伤痕累累的躺在冰冷而凹凸不平的大理石台面上。

　　约莫是太过疼痛，哪怕已经疼晕过去了，少年秀丽的眉仍然蹙着，薄唇抿到了看不到血色的程度，纤细的身躯死死紧绷不肯放松半分。

　　良久，少年才缓缓睁开双眸。

　　但在他睁开的那一瞬间，太不合时宜了。一个被追捕了良久的人，此时眼中显露的情绪应当带着多日漂泊的惶惶不可终日，或是全身上下绷成一条线的警惕与不安。

　　但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太干净了，好似含星带月般。有那未出世的单纯干净，还有着好似初次来到此地的茫然无措，又或许还含着——

　　一丝丝极难发现的极度兴奋？

　　但不论如何，眼前的少年定不是之前的那个少年了。

　　“我这是穿越了？可是为什么没有金手指，这里又是哪个年代啊。”

　　明明是少年的身形，可喉咙发出的嗓音却是如白玉坠盘，玲珑清越的女声。

　　君氿璃尝试着挪动身体，但不慎在挪动时磨蹭到了本已半愈合的伤口。疼痛的刺激使她不在敢移动半分，只能略显僵硬地坐着。

　　好半响，君氿璃才含着眼泪对着暗道前方的黑暗委委屈屈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请问，有人吗？”

　　[……]

　　封玖现在有点慌，它带着担忧望向它家新任宿主，又在视线对接时心虚的扭过头。

　　它的确是把它的宿主害惨了。明明给她准备的是一个初级新手世界，可是系统判定说不符合它家宿主的数值，必须强行随机抽取世界。

　　抽取的时候它还报着侥幸心理，结果抽到这个世界——一个无数新手想过都没能过新手小世界。

　　要知道这个小世界存在了近两千年，前前后后进去了几百个宿主都没能过啊！

　　终究是他太非酋，还连累到了它家宿主。

　　“有人吗，可以来救救我吗？”

　　带着呜咽的声音在封玖的数据中炸开，这一次它再也顾不得想太多，解除了隐身状态化身数据就朝着自家新任宿主奔去。

　　它因为太过急切却没发现，在身后的黑暗之中突兀的冒出数截红线狠狠插向自己曾待过的地方。毫不怀疑，它哪怕出去的在慢一点，那君氿璃就可以换一个系统了。

　　君氿璃轻轻眨了眨眼，她没有看错，之前一直躲在阴暗处的那团数据，此时切切实实出现在面前，没有继续龟缩在一旁。

　　她轻叹一声，只觉得有些许遗憾。以前她只用红线杀过人，却从未想过用它来杀一团数据，今日见了那藏在角落里的那一坨，才起了心思。

　　最初君氿璃甚至为自己想出的好点子感到激动难耐。怎料一时没忍住疼痛，呜咽的时候大声了点，这小家伙就忍不住心疼跑了出来。

　　[咳咳，你好。我是你的系统002，你可以叫我封玖。]

　　意识到自家宿主出了神，封玖虽然还是很心虚但到底还是出了声，试图引起注意。

　　不负所望，少女成功的被它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屏幕温和的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与她的表情十分违和。

　　“你说你是我的系统，你真的属于我？”君氿璃低着头仔细想着，好似想到了什么，再次抬起头双眸晶亮地望向屏幕：“是我干什么都可以嘛？”

　　听到这话，匿在暗处的红丝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一根根隔着距离围着屏幕。似乎封玖一旦应下，那它们便会显露身形，将其撕食殆尽。

　　看着眼前少女若暖的笑颜，封玖也不知为何，感觉全身的数据都在发烫，以至于它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少女问话的不对劲之处。它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要持高冷人设来着。

　　[咳咳，不是这样的。先不聊这些，我把原身记忆和大概剧情告诉你。另外，我给你做了痛觉屏蔽，受了伤有外人时你要注意掩饰。我有事先走了，等你传输完后再回来。对了，剧情和记忆你都知道后，这个位面的世界线便会正式开始。]

　　封玖说完，竟忘记自家新任宿主初次做任务本应当好好引导，放下智能系统介绍剧情与记忆就直接遁了。

　　它现在要去查查怎么回事，虽然初始系统的宿主比一般宿主的强，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过已经折了几百个萌新宿主和几十个初始宿主的小世界。

　　都是聊斋里千年的狐狸，封玖甚至觉得自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其它几个初始系统搞的鬼。

　　原因？没有。在快穿管理局呆久的都知道前十个初始系统和初始宿主一个比一个疯，全都是看谁谁不爽就直接动手的蛇精病。而封玖早些年因为太疯了，就自主封印了大半记忆，成了十个初始系统中唯一一个小心机钱还很多的心机系统。

　　至少比疯子好很多。

　　……但其实封玖有时候十分怀疑另几个系统搞它的原因只是看不惯它的编号比它们靠前。

　　地道中，君氿璃闭上双眸，莫名感觉有些疲惫，挥了挥右手将因连续两次攻击失败而尚有不甘的红线屏退。也算她随机应变，刚到这个位面时她的脑海之中便突兀的传来一段记忆，虽然不痛，但君氿璃莫名觉得这个系统比之前那个在纯黑空间里叫嚣着要清除她的记忆的系统要危险数倍。

　　这段记忆是一位网瘾少女从出生到23岁的人生经历。她在23岁之前生活的很幸福，最后却在23岁生日的那一天晚上，在酒吧因为喝多了酒，自顾自的摆脱其他人的阻拦跑到马路上被急行的汽车撞死。

　　难以想象若是她的记忆真的被清除了，是否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是不是会如那段记忆之中她所了解的某些快穿小说一样？主角为自己的意外死亡而感到不甘心，于是自愿成了傀儡，按着系统给出的任务漂漂亮亮的完成，又高高兴兴的成为了提线木偶里最厉害的一个——

　　最后幸福的死亡。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方才的一切举措都是依着记忆中“她”的性格进行，毕竟穿越世界完成任务，连带着体验其它小世界的民俗风情还是很有趣的。

　　虽然中途她有些失控，但那个系统不是根本没发现不是吗？

　　很不想承认，但君氿璃认为自己其实暴露的足够明显，有脑子的用点心就能发现破绽。

　　所以她的这个系统，不是傻就是懒，而鉴于不久前它的行为举止，有理由怀疑它是个傻子。

　　果然，她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君氿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其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正闪烁着字眼的电子屏幕。

　　检测到面前的人终于回过了神，再次看向它，智能系统闪了闪，开始朝着君氿璃的方向讲述起这个新手位面的剧情和世界线。

　　却也因此，智能系统没发现身后早已蠢蠢欲动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