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暴雨倾盆。
能冲刷一切污秽,掩盖万般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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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大概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有刷不完的题目考不完的试,有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各种想象,以及爱情萌芽的悸动,青涩、稚嫩。
而余非的十八岁,是高兴于自己不会再因年龄,被正规工作拒之门外,是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学。
往后等待她的只有一成不变的生活,两点一线且枯燥乏味,或许还要多一条时不时地,为舅舅余强收拾烂摊子。
今年的余非二十三岁,她刚有起伏的银行卡余额,再度迎来清零,还有剩下的债务等着她去还。
有时她也会思考,为什么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替余强收拾烂摊子,为什么不狠心一次弃他不管。
现在她已经不会再思考这个问题了,缘由不是所谓的血脉亲情割舍不断。
而是爱。
有余强的存在,余非能清楚地知道这个对她,不那么善意的世界里还有一人是她的慰藉,是还有家这个概念。
十岁以前,余非从未在亲生母亲那里感受到一丝母爱,比起态度冷淡,更多是当做没有她这个人一样的漠视。
为此她求过、闹过,离家出走过。
余强便告诉她是余玥恨她亲生父亲,连带着不喜欢她这个女儿。
前二十多年她对此深信不疑,先前生出的不满,转为对余玥的心疼。
直到余强拉着她闯进安正集团,说出余玥换女的真相,他们是怎样的震惊到无法接受。
余非都没关注,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四周的嘈杂声,都被阻拦在耳膜之外。
脑子里的首先冒出的念头,竟是:余非,余非,取得是非我亲生之意。
可笑的是,拿到DNA检测报告的那天,验证的不是真假千金被调换的真相。
而是除了知道她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子,她就是余玥的亲生女儿外,一切都毫无变化。
原来是当年余玥调换孩子后,其中一名照顾新生儿的护士,恰恰把两人认了出来,自以为是别的护士没注意放错了,便给换了回去。
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都差不多,偏偏那护士就是认出来了,就是那么巧……
“哈哈哈……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儿,居然是你仇恨对象的女儿!”
“你漠视,不上心的我,是你的亲生女!”
“余玥,我真问问你现在作何感想?!”
一句一句地怒吼质问,接连砸进余玥的耳中,她眸光涣散地坐在沙发上,久久未答。
抬手抹掉面颊上的泪水,余非脚下先动了,她不想听了,只最后看了一眼余玥,便转身就走。
“我不会再回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余玥,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你后半辈子好好记住了,哪怕死了,也要不得安宁。”
扔下这话,走的决然的余非,没听见余玥追出来满面泪意地跌倒在门口,声嘶力竭地冲着空旷的楼道喊。
“小非,小非,妈妈错了,真的错了……”
两手空空地离开居住多年的筒子楼,没处可去的余非,找了一家旅馆落脚。
房间小得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犹如她翻不起波澜的人生。
窗外的景象,也不符合大众评价这座城市的繁华,只有一片片的居民楼。
随着夜晚的来临,余非站在窗口,看着一户接一户地亮起了灯,忽然想起这场换女风波里,另一位的主人公。
八岁那年,她们就见过了——
叶琳穿着精美的舞蹈鞋,在教室翩翩起舞时,余非在那所贵族学校帮余玥择菜。
叶琳坐姿优雅地拿着画笔,岁月静好地一笔笔落于纸上时,她在被余玥教育,不要异想天开地做些触不可及的梦。
人与人的区别,总是这般大。
有些人连崩溃,都只有一个夜晚的时间。
太阳升起的那刻,便要收拾心情,继续为生活奔波。
譬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