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哑口无言

1.

冬日里的雨裹和着风拍在脸上宛若一把钝刀在摩擦，待到雨点降落的速度变快，它们在灰蓝色的天空下连成一道长线。而浮莓快速向家的风向奔跑，雨几乎把她浇成落汤鸡，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吸饱了水分而肿大下沉，头发也变成一绺一绺，因为奔跑而呼不上气改用嘴吸气呼气，寒气从口腔钻入喉间，最后滚落到胃中，呼出的气体因为气温过低而显现出白色。

在她颤颤巍巍从冰凉且湿漉漉的口袋中掏出钥匙时，门却在她眼前被打开。手上动作停滞，她抬眼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迅抱臂好以整暇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笑意，甚至微微弯起，他笑起来时有很明显的卧蚕，使这样高个的人看起来也带着几分稚气。

“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么狼狈了？”他倚靠在门框上嘲讽道，浮莓将钥匙攥在手心中，表情也逐渐变冷。

“你不是死了吗？”她因为天气的变化而感上风寒，此刻说话都带着鼻音，“还是一样的令人讨厌。”她把这话说出后就低头钻入门中，徒留迅停在门口。

他的模样变化实在太多，以至于浮莓看见的第一眼差点没有认出，原本称得上单纯的眼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他死前经历了什么。

在她用毛巾擦拭湿掉的头发时，迅不知何时又飘过来，他同修玛吉亚好像有了明显的区别，那大概是因为耳机的问题，没有了耳机的他好像更像个人类。一身得体的西装和额前微卷的头发，就连说话也不再显得糊涂和无知。

浮莓从镜子中看见他的倒影时觉得有些微妙，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是死了吗？”

镜子里的迅手贴在浴室门的玻璃上，他问：“你就这么希望我死？”说话间眼睫眨动着，在未开灯而略显昏暗的屋中，他好似披着朦胧的黑色布料。

浮莓想了想回：“是的。”

不管从她的角度，还是全人类的角度来看，灭亡迅雷这一组织都是极为危险的存在。她虽说会在死前把沢雅交给迅来保管，但实际上她并不会，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迅，更谈何把重要的人递到他的手上。

在这愣神思考的片刻功夫，迅不知何时走到浮莓身旁，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浮莓一小撮头发，那块头发还沾着水汽，所以他顺势用另一只手揪住毛巾的一角把它卷入其中。大抵是看在浮莓没有反应，他就若被宠坏的孩子似的把毛巾从她手中抽出然后盖在她的头顶，视线被嫩黄色的毛巾遮盖，浮莓刚想开口阻止，就感受到迅的手掌隔着毛巾摩擦着她的头部。

——他是在给我擦头发？

这个想法立马从脑海中跳出，随即浮莓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他确确实实在干这行事。

迅的声音也自头顶传来，好像湿气也可以让修玛吉亚的声带也被沾染，他问：“你笑什么？”

浮莓撩起眼前毛巾看向他，“你怕不是爱上我了吧？”随即她有些好奇，“修玛吉亚也会爱上人类吗？这个话题我还从未想过。不过也对，毕竟修玛吉亚的长相确实比某些人类要好上许多。”

她自顾自的话语让迅手上的动作停住，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浮莓，“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这话说完后他就把毛巾丢入水池中，“我最讨厌人类了。”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浮莓自然不会理会心情如天气般多变的小鬼，她把毛巾从水池中捞出继续擦拭自己的头发。直至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路过客厅时，她才注意到花瓶中插着的花，那里依旧是红玫瑰，此刻雨点敲打着窗户在寂静的空间中传出微小的啪塔啪塔声，而浮莓停下脚步看向花朵。

世界好似被雨淹没，让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