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生

那年，正是他仇恨的开始。

他本不会恨上任何人，对任何人有怨言，他孤傲被人推向万众高台，没有人会愿意与他相处，所以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一种：“是我不太好相处”的想法。

无悲寺那个夜晚，是他降生的开始。

怀罪为报答楚公子的恩情，特地寻到了一块炎帝神木，按照楚澜的容貌一笔一笔的刻上去。只为还恩公一个儿子。

可他，终究不是。

“晚夜将至，禅院安宁”

怀罪清点了流光照在小孩子身上，“便叫你——”

“楚晚宁罢。”

晚宁晚宁，晚来的安宁，与这禅院一般，只有夜晚才无人问津，最是安宁之时。

这个名字，这个身世，注定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后来，楚晚宁渐渐长大，那个小孩子无忧无虑，正日和怀罪打打闹闹。

“师尊师尊，你再陪我玩一下嘛”

撒娇的模样，怀罪只当是楚澜在与他撒娇，“师尊还要去念经，为故人超度。”

“最后一次嘛！你拍一我拍一，什么开花在水里？”

怀罪愣了片刻，始终没有答上来下一句，楚晚宁道：“师尊好笨呀！荷花开花在水里！”

楚晚宁天生一副凤眼，笑起来宛如绽放在清澈水里的一朵不染尘埃的海棠花。可这样的一双凤眼，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十四岁那年，怀罪带他下了山，去了临安，楚晚宁已有些成长，但还未见过真正的世道人情。

回寺之时，竟下起了雪，道门外看见一个穿着破布的小孩子，那小孩子快要被饿死了，见到人的第一句不是“救我”，而是“饭……”

小孩子全身没有半分力气，楚晚宁将自己身上的衣袍盖在了小孩子身上。将一整壶的粥米一滴一滴地倒在自己的手心中，喂那小孩子喝下去。

楚晚宁心中那刻在思虑：小孩子……竟也不嫌弃脏……

快饿死的人，哪里还怕脏？

再后来，楚晚宁回到寺中，想请怀罪带自己出山，被罚一百六十四天禁闭，每日都会去问他有何参悟，楚晚宁日日不搭不理。

后来，怀罪想通了，关他一辈子的禁闭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楚晚宁便是那一身傲骨。

可怀罪没有想到，放他出来的第二日，他便自行下山了，过了十几日，楚晚宁归来请怀罪出山济世救民。

“楚晚宁，你尚不能渡己！又拿什么来渡人？”

那一巴掌挨地生疼，一阵耳鸣过后，楚晚宁两唇相碰：“不知渡人……何以渡己？”

“师尊……这山下早已不是您当年所说的太平世间了，弟子烦请您下山救世”

怀罪却不愿，他若能把楚晚宁与楚澜彻底融魂，便能即刻立地飞升，不必再受这人间之苦，可楚晚宁孑然一身，始终不曾答应。

怀罪心声一念，若是取楚晚宁这十四年来的灵核与魂魄相融，那是否也能复活楚澜？

他便这样做了。

“这十四年来衣食住所我皆不求回报，可你若执意离去，便把这毕生所学交还于我。”

摆明了，这是想要他的灵核。

楚晚宁阖目，叩了九个头，接住了怀罪递给他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腔。那颗鲜红的心脏还在跳动，挖灵核之痛，堪比剜心。

楚晚宁从未挣扎过一次，也从不喊一声痛。

“师尊……”

他离去之时，昏迷在了无悲寺门，怀罪，终究还是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