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第二次玩家会议

几日间，所有人皆生活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即使敌寡我众，人类的实力依旧无法与神抗衡。不得不说，“神”“人”与“魔”的关系十分微妙，人可以于一念之间堕落成魔，但人须苦苦修行方能成神。神同样会被更高级的神打入地狱，魔同样会获得批准升入天堂，但是那个最高级的神，即“上帝”，即使作恶祸害苍生或者做出更加伤天害理、无法想象的事情，其仍会为为其所洗脑过的人类所崇拜，而其自己仅需居高临下地接受人类的敬意与祭品。而那些被冤枉而打入地狱的神呢？未经过最高级的神的批准，其无法得到救赎。正如暴君对忠臣所做，可能还过分一些。而现在以裴天择为首的清醒者不再盲目地进行所谓的修行，亦不会再供上祭品，亦不会进行毫无意义的朝拜。他们不用担心堕入地狱之类的事情，受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影响，他们不再于活着时为死后所努力。他们相信现在的神的统治很快就会为有足够能力且意志足够坚定的他们所推翻。

现状是：玩家们的能力在日渐加强， 但困难——不论外因还是内因皆在不断升级。裴天择的身体与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他逐渐开始间歇性的狂躁，吃药没用，让他一个人冷静没有用，只能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待其好转。好转后他又会如无事发生般继续正常生活。他的情绪波动更大，一天之内有可能出现如范进中举般极度的快乐与即将遭遇世界末日时极度的绝望两种情绪，喜怒无常，极其难预测其接下来一步行动。未满三十岁的他每日拖着一副六十几岁的身躯勉强度日，急于求成的他为拯救世界不惜将自己榨干。其他人多次劝其好好休息，不要如此，他却有些一意孤行。王琛已经开始做好应对团队中出现“左派”与“右派”的准备，即使团队仅有不到十人。

没办法，日子照常要过。最不用担心这些的估计是李钰轩，他甚至对夏睿宸即将回归的消息毫不知情。王云与潇然两人现在全心全意学习，无暇推测夏睿宸新的一步行动，更别说是去勘察作案现场以及收集情报之类的事情。除何智辉专业干破案这行外，其他人皆有自己的工作，所以整个团队愈显力量薄弱。何智辉凭直觉已感受到夏睿宸会就此趁机而入，但没有人听，或者是听过之后没有记住。几乎无人将消失已久的夏睿宸再次出现的消息放在心上，所有人忙着解决眼下的事情。裴天择一直在寻找自己具体生的什么病，柯雪佳一心欲成为科学界权威，李钰轩只想多搞些证书以后找个好工作，潇然在忙碌地为初中课程做准备以保证成绩落差不大，王云为艾奋斗画的一个饼苦苦努力准备考上大学，只有何智辉在干着急。他几乎每天提醒裴天择召开玩家会议，以各种方式提醒，但裴天择一向超强的记忆力似乎仅记住仇恨，无法记住更为重要且不会令人痛苦不堪的事情。

与此同时，夏睿宸对于夏丽失败的行动心照不宣。他准备再为玩家增加难度，加入一些新的元素。他可以于现实中如观察一群蚂蚁搬家一般关注玩家们与自己昔日好友的行动。但此有一个致命缺点——观察不到细节。而且这些有意识的蝼蚁他们会感知自己的存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动与行踪，并且发展自己的类似文明的东西。他们的存在尚不会对夏睿宸构成任何威胁，每天喊着三条口号“抗争”“冒险精神”“我命由我不由天”，却仍未有人付诸实际行动。他们的抗争现在纯属纸上谈兵，仪式性的探索都市传说的真相根本不能对游戏世界真正的机制作出探明。他们妄想寻到破绽，现在却已经确认嫌疑人却不抓捕，因为即使抓也抓不住。最先开始安定儿童失踪案孩子们的尸体都无影无踪，不着手寻找，一天天在这里论游戏世界的游戏机制，是不是有大问题？一群理论家！

裴天择却突然于今日何智辉再次提醒他之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头是岸，兄弟。”何智辉看裴天择的眼神竟一刹那充满善意。裴天择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让何智辉召集其他玩家。可以明显看出裴天择在痛苦地挣扎中。玩家们如冬初第一次玩家会议时坐于裴天择家各处——需要用铁片垫着方能平衡的椅子上，跳蚤市场淘回来的二手沙发上，甚至玻璃与木头被称为“柜子”的杂糅物上。何智辉干脆直接站着。裴天择却感觉自己如鲠在喉，似乎江郎才尽，再也讲不出类似以前领导讲话的效果。他清无数次嗓子，欲用舌头敲击嘴唇内部以发生，却徒劳无功。他只好将句子缩到最简：“好，开始，抛砖引玉。”众人想笑又心疼他，只好努力憋住笑意。若不加后面那个“抛砖引玉”，他讲话的效果应该好许多。

王琛语出惊人：“其实在之前我一直都在研究永生，我认为最可行的途径是将人的意识于死后保存到一个虚拟世界中，正好夏睿宸也渴望永生，于是我便提出一起开发游戏的想法。当时有个游戏公司叫忽悠，目标便是创造出一个上亿人愿意居住的虚拟世界，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我一向不会像忽悠公司一样忽悠人，所以我做得极其认真，甚至用上虚幻引擎，以3A大作的艺术品的水准要求自己的美工——独立开发游戏真的很困难，那些大厂都有团队，我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一坐就是一整天，如此‘宅男’的状态一持续便是几年，连阿云都没有时间陪一陪。关键是我想让夏睿宸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帮点忙，他就会以各种理由拒绝，我最先开始做游戏的动力一点点丧失，但是我还是用堪忧的精神状态把游戏做完了。没想到夏睿宸那个老家伙一下子就把我打进了这个我给自己掘好的坟墓里面。现在回不去了，唉……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永生呢？”

“有道理。”潇然不仅口才好，脑子也转得快，“那永远受痛苦折磨的永生还不如伟大且光荣的死去。拯救世界失败了也没关系，至少我们是拯救了，叔叔，您认为呢？”

“我还是想永生，我对这有执念。在这么多年的挣扎中，我还是选择永生。即使很痛苦，我也知道，而且，永生的主体不一定是我，可以是任何人。上升到人类。可能和我之前说的有些相悖。好吧，我在说什么？真是笑话，我自己说了我想永生又说永生的人不一定是我自己，我是不是傻？总之，游戏世界是我用来让大家永生的东西，是人死后意识的载体，结果我反倒直接提前被储存了。”王琛手扶额头，感觉到自己的逻辑有些混乱。大概是在穿越进游戏世界之前他的记忆为保证游戏体验已经被清除大半。

柯雪佳的表情若有所思，岔开“永生”一话题：“那么曾经侵蚀您的亲人的电脑病毒在游戏世界中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玩家会受其影响吗？您会受其影响吗？”

“玩家……大概不会，我觉得电脑病毒对玩家的攻击方式无非就是将你们弄得和我一样，然后经过一段很长且极痛苦的时间，你们会变成非玩家角色或者怪物。当然，游戏的最终BOSS是我，毋庸置疑。你们可能会变成几个阶段性的BOSS。如果被变成没有意识的代码后再次遭到病毒攻击，你们就很有可能被完全腐蚀，在游戏世界不复存在，同时在原来的世界人间蒸发。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你所有一切生活过的痕迹都会被抹除。目前我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有经历过的和夏睿宸才会懂。”王琛解释。

王琛的神情略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哀伤：“是的，各种灾祸。比如我妻子，疾病；我女儿，车祸。还有许多非玩家角色在安定恐慌期间被杀害，虽然现实中的人所改造成的非玩家角色为数不多，但我不知道全部这种类型的。毕竟夏睿宸可能哪天心情好直接将一位路人改造成非玩家角色保存在电脑内。像白泽还有艾老师，一些我们现实中熟知的人，可能会在游戏世界出现，那就是因为夏睿宸将他们变为非玩家角色保存于电脑内。他想毁灭这些人就这么办，反正他们在现实中生活的痕迹也会消失，他这样根本不算杀人。不论在游戏世界用多么残忍的手段害人，在现实世界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进入的是内测版本，夏睿宸发布的是公测版本，所以那些人是不会知道游戏世界的存在的。我们在这里活着也是希望渺茫，更别提出去一类的问题了。”

沉默许久的裴天择终于开口：“咳咳，谁说没有出去的方法？惟一出去的方法就是拯救世界！只允许成功，失败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