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农奴

　　钱是人之胆，子是父的威，人之一生，以钱捍之尊严之时刻，实之多若繁星，故人可弃万物，唯不可弃之钱币，虽生之无钱也，可活却不可，唯有首跪以钱入手，才可直挺腰板做人。君谨记，身无饥寒，父母无愧于我，若无长进，我何以待父母！

　　——《黎疆道解•钱道篇•葛狼太钱财论》

　　和李金银分别，李非遗朝靠山那边的房屋走去。

　　这李家村分多处地方，村庄房屋的摆放也是颇有讲究。

　　如临近山体之地多潮湿，且多蚊虫，易山石滑落，所以大多为农奴所在，多修建为瓦房，简陋无比。

　　而朝前则是一片片由青包松修建的木屋，这里主要是居住外来人以及接待家寨来的修士。

　　最外之处，阳光明媚，且多有资源围绕外围，则是村庄主体所在，大理头所在的村长阁楼，驿站，集市多在此地范围。

　　所以走在路上，李非遗所见皆是老旧残破的瓦房群。

　　而也因为此地皆是农奴，所以若是用银烙子探查，倒也是极其简单，毕竟在黎疆，农奴的地位与家畜无疑。

　　所以李金银确实是给了李非遗一个十分简单的活计。

　　“阿公，这一片地方的话事人是何人？”看着一片瓦房，李非遗想了想决定找个人然后将所有人聚集起来然后再探查，这样便能快速完成任务。

　　而蹲坐在一个矮旧瓦房前的李常听见年轻人的问话也是抬起苍老混浊的面庞。

　　当他看见李非遗身穿服饰及哪腰部佩戴的竹片之时，老人立马颤颤巍巍站起哪佝偻的瘦弱身体。

　　“Nyob zoo tus tij laug， puas muaj dab tsi kuv tuaj yeem ua rau koj?（黎族语:修士老爷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老人嘴里吐出一口很是奇怪的发音，配上哪一脸的谦卑，仿佛一个黑人老奴在对一个华人老爷说话。

　　李非遗并不能听懂对方说的话，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对方说的是黎话，一种很古老的语言，现如今早已被淘汰。

　　“阿公，你会说，就是……”李非遗一脸愁容，对方能听懂自己说话，显然应该会说普通话，可是普通话这个叫法是梦境之中的叫法，李非遗突然想起来如果这么给他说，他大致也不知道。

　　“这位修士老爷，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就在李非遗想给老人描述让他说和自己一样的话语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李非遗背后传来。

　　李非遗转头看去，一个带着灰黑头帕，身穿黑色粗布衣，束腰束脚，脸庞坚毅黝黑，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出现在李非遗身后。

　　对方虽高大，但驼着背，眼眶周围一片漆黑，眼神混浊，麻木而呆滞。

　　说话也是一脸的谦卑。

　　“我想找这里的话事人，将所有人聚起来，我要探查一下你们之中是否存在狼鬼，明白吗？”突然起来的男子让李非遗有了新的决断，当即直截了当的对对方说道，“不是话事人也可，你能帮我把人都聚出来了吗？”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李非遗从他眼神里看出了惊讶，像是对方在打量着什么特殊的生物一样，而这种眼神并没有恶意，反而给李非遗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听不懂吗？就是能否帮我把人都聚起来，阿哥，或者……算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一个按吧。”李非遗再次解释，可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当即决定挨家挨户去，虽说麻烦，但是也没有办法。

　　“Sawv daws sib sau ua ke， ib tug hauj sam tuaj soj ntsuam。（黎族语：所有人出来集合，有修士老爷来探查。）”

　　就在李非遗准备离开的时候，大汉冷不丁的一声吼叫响彻云霄。

　　“Kev nrawm yog qeeb， yog tias tus txiv plig npau taws， sawv daws yuav raug kev txom nyem。（黎族语：速度慢，若是修士老爷发怒，大家都得遭殃。）”

　　随后只见大汉又大声说了一堆李非遗听不懂的黎语，只见四周原本房门紧闭的瓦房纷纷打开，里面一个个身穿粗布衣服的人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吧走出。

　　上到容颜苍老的老人，下到弱不禁风，瘦弱不堪的孩童。

　　他们多脸庞黝黑，看起来营养不良。

　　而其中一堆壮年男子则是从几座相比其他低矮瓦房更加高大精致的瓦房中出来了的，他们人数最多，身材也多高大威猛，而每一个身后都跟着五六个女性。

　　“修士老爷，监工今天没在，这里就是没干工的人些了。”林祥语气沙哑，低着头，细声细气的朝李非遗说道，完全没有刚刚大声喊人是气魄。

　　之前李非遗语气的不耐烦似乎让他想起什么，所以明明有一米八身高，高李非遗一个头的大汉，现在仿佛吓傻的鹌鹑一样，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嗯，谢谢阿哥了。”李非遗则是没有发觉对方的情况，只是所有人被喊出来可以一次解决，让李非遗露出笑容。

　　“所有人排成一对，挨个到我的面前来。”随后，李非遗朝众人喊道。

　　而随着李非遗的话，所有人也十分听话的占成一排。

　　见如此，李非遗也是十分欣慰，当即拿起手里的银烙子准备挨个给他们额头进行检查。

　　排在一个人的就是刚刚帮李非遗喊人的汉子，李非遗在用银烙在对方额头轻轻按了一下，在没有变化之后，看着全身绷直的男人，好奇的问道：“阿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正准备逃离，见李非遗突然开口，先是下意识的身体颤抖举手格挡，随后反应过来李非遗所说的话，当即谦卑的回答说：“修士老爷，小的唤作祥子，林祥。”

　　汉子声音卑微，声音十分的细软，但是在最后说自己全名的时候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声音异常的坚硬。

　　“你不是李家寨的人？”听见对方的话，李非遗诧异的说道。

　　虽说李非遗知道有外寨之人，但是除了之前祖老窟遇见那两个奇特修士，眼前这个名字叫林祥的凡人却是真真切切自己遇见的第一个除了李家寨之外的人物。

　　“回老爷，小的原来是灰头山林家寨的。”

　　看着汉子一脸谦卑，小心翼翼的回答，李非遗突然好想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心里有些变扭。

　　其实从刚刚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感觉每个人都把他当上帝一样，喊老爷更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想了想，李非遗摆了摆手让林祥离开。

　　随后接下来的每一个人相比林祥更是让李非遗有股气堵在心口。

　　那些人眼神毫无色彩，宛若行尸走肉般，每一个恨不得跪着接受李非遗烙印。

　　而且多数身上疤痕遍布，如果说林祥和之前那个老人还会说话和交谈，哪剩下这些从瓦房里走出来的人就像一刚刚木偶一般。

　　在按完最后一个身上满是淤青的女人之后，李非遗不敢直视对方麻木苍白的棕色瞳孔，只是沉默。

　　压抑！

　　这是李非遗从刚刚到现在唯一的感觉，这些人很听话，是的，很听话。

　　但是，却仿佛失去灵魂。

　　他们仿佛不在意任何事情，但仿佛又无比在意。

　　就像自己喊下一个的时候，那个人必然会老老实实低着头走到自己面前，不远不近。

　　如果林祥站在自己面前还会绷直身体，会下意识害怕自己动手，哪其他人仿佛已经习惯了，麻木的仿佛人偶。

　　“这就是奴隶吗？”李非遗心里暗自说道。

　　如果一个人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生育的欲望，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吃睡，哪他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李非遗诧异了，或者死对于他们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仿佛活着的尸体。

　　服务着另外一群和他们一样的人类。

　　为了和他们一样模样的人卑贱的活着。

　　取悦并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