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不舍

影子十一不舍

“给你三个选择，第一，和他分手，断的干干净净，回来老老实实和白芷订婚，接手港城的拓展生意，从此和那个人永世不见！

第二，拿到和法国安东尼的合作项目，从此我不管你的任何私事，但是你身边那人绝对不能在台面上出现，张家也绝不会承认。

第三……你公开发表声明，宣布完全脱离张家，一切得益于张家的股份，房产，车和资产，全部放弃，净身出户，从此你张云龙，和张家，再没有任何关系！并且此生，再不能借张家名声行事。如果你选了这条路，一旦我发现你在外依旧依仗家族名头，你知道我养的那些律师团的厉害！”

这是那天兄弟两个爆发从未有过的激烈冲突的最后，张含光留给张云龙的最后的选择。

而张云龙几乎丝毫没有迟疑，他在张含光半是震惊半是意料之中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净身出户，离开张家。只是在他离开大宅的时候，张含光沉默的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叫住了张云龙：“云龙，不管怎样，我再给你几天想清楚再做决定。还有，那些你今天看到的照片，不是我当年让人拍的，而是……一周前有人匿名寄到了我的手里！我担心的是，如果是顾家人，那你会有危险。所以，你还是先回来……”话未说完，张云龙就打断了他，看着自己从小依赖信任的大哥，张云龙心里五味陈杂，然而想到了言承旭因为自己承受的那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甚至就算想像都会让人痛彻心扉的折磨，他对着张含光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到：“谢谢大哥，我会小心。可是这个选择，我不后悔，因为我欠他的太多了。还有，哥……对不起，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说完，张云龙转身毫不犹豫的向大门口走去，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张含光突然觉得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他转过身再次面对墙面上父母的画像，喃喃的低声说到：“爸，妈，我只是想保护云龙和整个张家，我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

“所以，你就和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来了？”嗤笑一声，沈家大宅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沈薇看着突然到访的张云龙，双手环胸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继续说到：“怎么，跑来这里，要沈家和阿旭收留你？张少爷，做人要有点骨气，沈家不是收容院，阿旭也去学校销假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您请回吧。”张云龙并没有被沈薇讥讽的语气激怒。他低垂下眼说到：“我来，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事关阿旭的安危。”他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沐风说到：“我哥……张含光说，那些照片是匿名寄到他手里的，并且他反复查过，根本查不到寄件人，我直觉觉得，这可能是顾家那边的人。所以，我想请你们保护好阿旭，我怕他有危险。”说完，张云龙定定的看着沈沐风，似乎要等他一个回答。沈沐风依旧面色不惊，他微笑着说：“感谢张先生告知预警，我们一定会保护好阿旭，至于顾家那边，据我所知，顾庭钧还在监狱服刑，而顾婷婷，我会尽快派人去调查她的下落。”说完，他看着张云龙继续说到：“张先生是否最好也增加自身安保，以免万无一失。毕竟如果是顾家人或者顾婷婷，那么他的目标也许不是阿旭一个人。”张云龙闻言只是抿了抿唇，他对于自身的安危他似乎并不太在意，只是平静的说到：“只要沈先生承诺保护好阿旭，我就放心了。”说完，他朝沈沐风和沈薇微微颌首说：“那就不打扰二位了，贸然来访是我不对，下次定会向二位赔罪。还有，我今天来过的事情……请别告诉他。”话落，张云龙转身而去。看着张云龙渐行渐远的背影，沈薇皱紧了眉头对着沈沐风说到：“他说的那些话意思是……顾家要回来报复？”沈沐风面上也没有了刚才面对张云龙的微笑温和神色，他微眯双眼，习惯性的用手指敲击着盖着毯子的膝盖沉思片刻，转头对沈薇说到：“小薇，可能需要辛苦你去一趟澳门，这次我们需要明堂那边的帮助。”

……

御景台，张云龙环顾着这间自己住了多年的屋子，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真的犹如沈薇口中的丧家之犬，和自己的大哥决裂，和自己的家族决裂。然而后悔吗？他默默的问自己，苦笑一声，他心底有对家人的不舍，但是，想到了那个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后悔。如果失去那个人一次已经让他如同灵魂撕裂，那么怎么还会允许自己再次亲手丢弃心里至深至爱的宝物？看着摆放在桌上的相框里父母大哥和自己的合影，张云龙闭了闭眼，他知道离开张家这个决定有多荒唐和艰难，可是和那个差点因为自己而死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门铃突然的响起打断了张云龙的沉思，他不知道这时候还会有谁到访，当推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言承旭，张云龙几乎是惊诧微楞的，继而很快回神，看来，沈薇还是告诉了他……张云龙打起精神，准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从进门开始言承旭却一直没有说话，他看着门口墙边张云龙收拾好的行李箱，又看着面前这个从自己进门开始就一直温柔微笑看着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人，突然有种深重的无力感。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让自己无可奈何又割舍不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到：“rosa和沐风都告诉我了，你不必要为了我和自己家里闹成这样。张云龙，我说了我从不需要你的任何牺牲和补偿……”话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温热拥抱打断，言承旭被张云龙紧紧的抱着，这个人在耳边轻声的说；“不是补偿，也不是牺牲，是为了我自己，阿旭。”张云龙的一只手握起言承旭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他认真的说到：“你知道吗，没有你的六年里，这里，一直是个空洞，就像被挖走了一样血流不止。没有你，我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的傀儡在这世间行走，无痛无觉，仿佛世间一切与我无关。我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吃饭，睡觉，工作，和人交往……但是我却觉得周围的一切就像和我隔着一层玻璃，我根本没有实际的感觉。我就像在玻璃罩子里面看着别人生活，看着别人哭，别人笑，看着别人的欢愉开心与幸福，看着时间流过……而我自己，逐渐麻木冰冷。阿旭，你知道吗，我一直好冷，离开你的每一天，我都只有靠回忆取暖，我不要再这么像个鬼魅一样活下去了，阿旭，无论付出什么，我只要在你身边……”言承旭不知不觉竟已经红了眼眶，张云龙就这么抱着他依旧没有撒手，仿佛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很冷，冷的需要抱紧这个一直深藏在心里的人，才能填补心脏的空缺，才能汲取爱人给予的温暖。

一双温热的手慢慢的环抱住了张云龙的后背和腰身，言承旭缓缓的轻轻摩挲这个好像行走多年满身狼狈的疲惫旅人一样的人，声音有些哽咽沙哑的在张云龙耳边说到：“好，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

言承旭还是将张云龙带到了自己的工作室，这是他自己的房子，在一个普通安静的小区里。有时候工作晚了言承旭就不会再回沈家大宅，会留宿在这里。所以这里的一应生活用具都很齐全，只是屋子面积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和一个不大的储藏室，一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并且由于只是偶尔居住，所以依旧需要打扫。

这里虽然没有御景台那么豪华，面积也没有御景台那么大，然而来到这里的张云龙丝毫没有养尊处优大少爷的嫌弃，他比言承旭这个主人还要兴奋，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一来到这里他就放下行李，积极主动开启探索模式，当发现只有一间卧室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睛都明显明亮了几分，刚才的一身抑郁难过，就像幻觉。

言承旭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张云龙利索的挽起袖子，准备开始打扫房间。毕竟是在德国伪装过一年的出身平凡，张云龙干起活来驾轻就熟，甚至在言承旭要出手帮忙的时候，被强硬的按坐在沙发上不让他动手，美名其曰，他张少爷可是很有眼力价，现在他要讨好房东，做一个招人喜欢的房客。言承旭哭笑不得看着他戴着围裙，满屋子转悠打扫整理，却突然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最初的相恋时光……

“阿旭，这间是储藏室吗？我的行李能不能放在这里？”还是闲不住，正蹲在张云龙箱子边帮他收拾衣物的言承旭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说可以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竟然有些慌乱的起身冲向储藏室，他边走边喊先别打开，里面有一些东西需要收拾。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那边张云龙已经开门走了进去，言承旭慌忙跟进去想阻止那个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然而当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看见张云龙站在那副当初订婚宴上他送来的巨大画作面前沉默不语，脚边散落的本来蒙着的白布。他还是，看到了。言承旭慢慢走近，两人并排而立看着这幅画，半响，没有人出声。

“你还留着它？”还是张云龙先开了口，他看着眼前的画作，突然缓缓问到。言承旭闻言轻轻点了下头：“我当然要留着它，这是你送我的礼物，画的也是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虽然……我知道你送来的时候，不怀好意……”说完，他自己低低笑出了声，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收到这份贺礼时的惊慌失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竟然还有一丝丝惊喜，原来那个人，一直没有忘掉自己……

突然，言承旭感到自己又被张云龙从背后抱住了，他没有转头，而从背后抱着他的人习惯性的把自己的下巴靠在身前人的肩膀上也轻笑着开口：“收到这幅画的时候，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很生气？还是……恨我？”

恨？怎么会恨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啊……言承旭看着画面里的自己轻轻笑了，他说：“最初我是惊慌失措的，可是，不能否认的是，我心底竟然有一丝自己都不能否认的欢喜。”他转过身面对张云龙闻言突然泛出惊喜的面容，双手抚上面前人清俊的脸颊温柔的说：“即便相隔六年，即便你我之间经历这么多是是非非，张云龙，我依旧不能自我欺骗，我还是……爱你。”

爱你，我爱你，世间最美的话，最动听的言语莫过于此。张云龙觉得耳边头脑仿佛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心脏却在听见言承旭亲口说出爱你之时，疯狂的跳动的就像要跳出自己的胸腔，阵阵犹如雷鸣般轰鸣。他爱的这人，是如此善良美好，犹如温柔的潮水将自己一层层包围。他感觉自己被汹涌疯狂的激动情绪席卷全身，眼眶酸涩，张云龙微仰头抑制自己即将流出的泪水，他些许哽咽沙哑的嗓音笑着对言承旭说：“值得吗？这么爱我，受尽了委屈，值得吗？”言承旭看着面前这个又哭又笑的人，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轻柔万分的吻上了张云龙的唇。

值得吗？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舍得你一个人，无论怎样，都舍不得也放不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