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疤

影子九 疤

张含光到访御景台隔天，言承旭陪着张云龙去了医院复查。在医院里，医生告诉他们检查结果表示张云龙伤口恢复的很好，也不再发烧，只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撕扯伤口。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言承旭心里对自己说，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离开，是言承旭一早就计划好的，坐在回程的车上，看着车窗外快去掠过的风景，言承旭出神的想着。 这一路上虽然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天张含光的到来。而言承旭更是没有开口追问后来张云龙又和张含光谈了什么，似乎他们两个人都在刻意逃避，伪装着表面的平静。

言承旭明白之所以这次他答应暂时留在张云龙身边，心底的答案在昨天张含光来过之后已经越来越清晰。摆在他面前的路其实从来只有一条，只是他……还是心存侥幸，他心里依旧希望有奇迹，有一个属于他和张云龙的奇迹，哪怕这个奇迹微乎其微。然而张含光的到访就像叫醒装睡的人的闹钟，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梦境醒来，依旧是必须独自直面的现实。

然而言承旭发现自己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既然明知必将离别且前路难行，却还在留恋短暂的温柔，留恋那每夜梦回，都能清晰记得的温暖怀抱和身边人熟悉的眷恋味道。但也许，这短短几天的陪伴，其实是自己早在六年前就应该进行的一场迟来的道别……

正在出神对着车窗外发呆胡思乱想的言承旭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他转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张云龙，只见一双微笑的眼睛溢满柔情蜜意的看着自己：“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不理我，外面有什么比我还好看的吗？”张云龙轻笑着说到。仿佛不曾察觉心爱之人的心思恍惚，张云龙轻轻摩挲着言承旭被自己握住的手，就这么一直微笑的看着双眼有些迷茫的言承旭。而看着张云龙温柔明亮的双眼，静默一路没有出声的言承旭，突然无声的缓缓笑了起来。张云龙，这次，我好好的和你，和我们本该在六年前就结束的爱情做个正式的道别。我希望你余生无忧平安喜乐，永远心无风霜，不困过往，在这人世间像光一样自由。未来，仍会遇到那个真正能够知你爱你的良人。

即使那个人，不会是我。

……

回到御景台，张云龙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言承旭身后，似乎这几天养成了习惯，言承旭也任由他就这么跟着自己，没有丝毫排斥抗拒。他一边把医院开好的药依次分门别类放进药箱，一边叮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现在干脆整个人从背后抱着自己看自己整理药箱的张云龙说着：“药一定要按时吃，还有这个是饭后吃的，不要空腹。你记住啊，不要一早起来就去开冰箱喝冰水，到时候胃又疼了怎么办……你伤还没好，不要喝酒，也别去吃辛辣刺激的，厨房里你那些速食的辛辣火锅什么的我都收起来了，别又翻出来偷偷吃掉听到了吗？还有，小陈助理已经给你请好了会做健康餐的厨师，不要乱点外卖，不健康……”张云龙抱着这样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叮嘱自己的言承旭，突然间在言承旭肩头低低的平静的开口：“阿旭，你要走了吗？”

正在收拾整理药箱的言承旭动作一顿，猝不及防被张云龙直白的问题问的怔愣在了原地。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下眼睑。背后的人就这么抱着他的腰，也没有出声。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安静的依偎着站着，温馨美好的画面，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在流动。

鼓足勇气，心底下定了决心，言承旭轻轻掰开环绕在自己腰部的大手，慢慢的转过身面对张云龙开口说到：“云龙，你的伤应该没有大问题了，而我……应该离开了。”

出乎意料的，闻言，张云龙并没有激动的表情和动作来阻止言承旭，仿佛言承旭只是说了一句寻常的话。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言承旭，双目幽深如同一望不可见底的深潭，仿佛蕴集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然而他苍白的脸色和嘴唇，以及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主人真正的内心。

言承旭没有再出声说什么，他知道张云龙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而在说出分别的话语之后，他自己心底也在隐隐作痛。他们都明白，这次的分开，也许就是他们两个真正的道别，彼此将会再不复见。然而即使痛彻心扉，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能阻止世间非议，亦不能将两人身上的伤痕全数抹平，未来也将会更加艰险难测……言承旭静静的看着张云龙，他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这个至今自己依旧爱着的人，仿佛是要将他的面貌刻入骨髓血肉，他深邃的眉眼，眉毛下的小痣，以及形状好看的嘴唇总会挑起一边戏谑的笑着，还有他温暖的体温……

心中的酸涩如同潮水将言承旭汹涌淹没，他眼角微红，忍住即将出口的哽咽，伸手抚上面前人白皙的脸颊轻轻说到：“云龙，往后不要再为任何人伤害自己，答应我，你要好好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一直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张云龙一声冷笑打断。

“呵”张云龙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痴恋神色，他双眼冰冷看着言承旭，脸上又出现了标志性的嘲讽笑容：“好好的……你说要我好好的。”呵呵，多可笑，没有你，我怎么可能会好好的！张云龙将言承旭还抚在自己脸旁手拽了下来，他看着言承旭慢慢的说到：“你一句结束，就要结束我们这么多年的拉扯，可是阿旭，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结束？！”张云龙神色诡异，言承旭突然感到不对劲，张云龙脸上的表情是他没见过的偏执与疯狂，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但是猛然倾近身前的张云龙一伸手，再次狠狠的掐住了言承旭的下巴。他眼中像是有着玉石俱焚孤注一掷的狂烈压抑情绪，看着慌乱挣扎的言承旭，张云龙冷冷的说：“阿旭，你我之间，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了的！”

不待惊恐言承旭有什么反应，张云龙狠狠地亲吻上了眼前人的嘴唇。他疯狂地撕咬吮吸，仿佛一个凶猛的野兽将自己的猎物吞吃入腹。突如其来的猛烈亲吻几乎使言承旭无法呼吸，嘴里已经有了铁锈血腥味，他拼尽全力推搡着身前紧紧抱着他的张云龙，然而这个人就像一座大山一样令他根本无法挣脱！就在他就快要昏厥过去，唇上一阵强烈的刺痛让言承旭意识回笼，张云龙突然停止了疯狂的亲吻，他退开了一些距离让言承旭看清自己逐渐染上血色的嘴角和眼底。

“阿旭，我本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然而，你总是不懂，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让你从我身边逃开呢？”张云龙诡异的笑容令言承旭心底产生深深的不安感，他颤抖着声音说到：“张云龙，你要做……”话没说完，言承旭就被张云龙猛地打横抱起，在他怔愣的瞬间就被张云龙几个大步走进卧室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反应过来的言承旭立刻想要爬起身，然而张云龙早已迅速扑过来，单手将他双手紧紧攥住按压在头顶。言承旭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无法挣脱张云龙的压制。而此时的张云龙已经陷入狂乱的境地，他再也不管不顾言承旭的慌乱挣扎，疯狂凶狠的亲吻向言承旭的嘴唇身上。同时，另一只手开始蛮力撕扯言承旭身上的衬衫，毫不怜惜，真正如一头被激怒的凶兽，眼中的珍视小心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绝望和疯魔。张云龙混乱的脑子里单独回荡着一句话，你又要抛下我一个人，言承旭！你又要离开我！已经如同走火入魔一样的张云龙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要让言承旭永远不能离开他，如果哀求示弱都不能留下你，那么，我只好用占要有你这个最后的办法，禁锢你在我身边！

言承旭用尽全力拼命挣扎怒吼，这样的张云龙令他害怕恐惧，让他又会想起六年前那些可怕的一幕一幕，他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眼泪也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他在心底在无力呐喊，不要，你别这样，张云龙你快停下来，我不要我曾经最爱的人，将变成我未来的噩梦……然而任他如何抗拒，张云龙也不为所动，就在言承旭浑身力气逐渐流失，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间，压在身上的人停止了。

言承旭模糊的泪眼视线中，张云龙突然抬起了自己压在言承旭身上的身体，他愣愣的盯着言承旭那被他撕开的衬衫里面，露出胸口那一道狰狞扭曲的巨大伤疤，突然间，张云龙就像被一拳打醒，他那几乎疯魔的大脑瞬间清醒，理智回笼。他颤抖着手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轻轻又迟缓的抚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满心的懊悔与巨大的心痛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弯下脊背。他这是做了什么？！他怎么又让自己最爱的人遭受这样残酷的折磨？！

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言承旭裸露的胸口皮肤上，言承旭的慌乱恐惧却奇迹般的，被张云龙那不停滑落的泪水抚平，他看着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胸口伤疤不停落泪，嘴唇几乎完全失去血色，苍白如纸的张云龙，心脏犹如被撕扯刀割般疼痛不止，鲜血淋漓。

张云龙，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