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笨蛋

很寻常的一部电影，也不过是人生千千万万餐食中的一顿晚餐。李相宜肩上披着范丞丞的西装，两人一路往商场外去，只当饭后消食。

李相宜“两天以后我要去大陆出差了，大概要一个礼拜，要是有什么事，我回头把我在大陆的电话号码发给你。”

　　本没什么值得报备，也许只是出于搭档之间的合作。李相宜说服自己，还是与他道来。范丞丞便点一点头：

范丞丞“多半没什么事，但你发给我吧。”

　　他当然也不知道这话出于什么立场。反正能得她一串手机号码便安心。

　　两个人对自己情绪好像心知肚明，又总是一团乱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商场去。这时候已经真真正正入了秋，才踱出自动门去，秋风便席卷过来。李相宜一双光裸的细腿还露在外面，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范丞丞望她一眼，不动声色挪了身子，为她遮住来风的方向。随后接上方才的话茬，仿若无事发生。

　　也就是在这时候，人群中几声尖叫传来，两人循声望过去，戴了鸭舌帽、裹了黑色口罩的男人正抢夺一个二三十岁女人的背包，手里头寒光闪现，是一把匕首。

　　李相宜一惊：

李相宜“是抢劫！”

　　话还未落地，身边人已经冲上前去。

　　范丞丞动作很快，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却是倏忽间已经拉近。他扣住那抢匪手腕，动作极其有素，三两下间已将人制服在地，而后他抬起头看向李相宜：

范丞丞“报警！”

　　李相宜慌忙从手包拿出手机，警察的号码还未拨出去，劫匪趁范丞丞一时不防，手肘向后狠狠怼上范丞丞胸膛，这便挣脱了去，而后手中握着那把尖利的匕首，直直冲向了她。

　　那是很长的一瞬间。没有人来得及反应，手上号码还未接通，她知道自己躲不开。但在匕首将至的一瞬间，范丞丞重新扑上来。

　　匕首送进肩膀，那是很清晰的声音。李相宜离得很近，甚至还能听到范丞丞一声闷哼。

李相宜“范丞丞！”

　　小姑娘叫得很凄厉，那一瞬间也是真疼。但他动作仍旧麻利，这一次，他夺了劫匪的匕首，接过路边人递过来的丝巾，三两下绑了他的手，终于排除了这一威胁。

　　膝盖顶着仍挣扎着的抢匪，他甚至还回身安抚地看向李相宜：

范丞丞“没事了，相宜，我说什么，你转达给警察。”

范丞丞“K11北门东侧二十米左右，人流量上百，一男子当众抢劫未遂，疑似精神有问题，当前已被制服。”

他垂眼，顿了顿。

范丞丞“现场没有伤亡。”

　　他今天穿的衬衫，很白的一件，肩膀上却已经被鲜血浸染。李相宜看着他，就看见他额间的汗，微白的唇，和肩上殷红的血。

　　和警察通过了电话，她忙将身上西装重新披到他身上。身边已经有好心人帮忙制住抢匪，而她蹲下身子去，扶起他，一路往出租车上去——一方面是他受了伤，另一方面，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往警察局去。

　　从头到尾，除了颤抖地照他说的告知警察，她竟然没有与他说一句话。范丞丞暗道不妙，一扭头，就看见小丫头泪水流了满面。

　　他大惊失色：

范丞丞“怎么哭了？”

　　小姑娘哭啊，眼泪是不要钱的，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好听的声音都颤抖了，她几度哽咽：

李相宜“范丞丞，你怎么这么笨啊？”

李相宜“自己都保护不好，你逞什么英雄？”

　　明明哭得楚楚可怜，范丞丞却忍不住笑。他索性松了力，挺大个人，肆意歪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仰起头，他笑得坏极了：

范丞丞“这样的皮外伤，若不是你，我都不会往医院去。”

范丞丞“哥可不是笨蛋，这样的小喽啰，哥一个打十个都不带喘气的。”

　　可因着失血，他呼出的每一口都是浊气，额头细细密密汗珠正往外渗，嘴唇也越发失色。倒在她肩头，她都能感受到他身子细细颤抖。

　　李相宜不想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别过了头，看见窗外华灯如织，眼窝更热，话也就剩了两个字：

李相宜“撒谎。”

范丞丞“别气了。”

　　范丞丞阖了眼眸。的确不算很大的伤，但到底失血不少，疲惫也侵袭着他。他又往她身上靠了靠，闻见她身上好闻香味，然后终于舍得放松自己。

范丞丞“你乖一点，让我睡会，嗯？”

　　很沉的尾音。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昏过去。李相宜重新看向他的时候，他已沉入梦乡了，只那一双剑挺的眉，仍不自觉地皱着。

　　她心里忽然就软了，没出息地软成一片。

　　她动作小心翼翼，将他放倒在她的怀里，要他枕着他的大腿，然后帮他重新盖好西装。最后，她素手搭上他的眉心，为他抚开那一道皱褶。

李相宜“笨蛋。”

　　她没改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