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篇二十七

今日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打进堂中，王若弗坐在圆桌旁用着早膳，刘妈妈在一旁服侍。

王大娘子心里想着事，放下汤匙，对刘妈妈道：“这伯爵娘子别是看上咱们家的女儿了，怎么次次有点什么事情都要来下帖子，打个马球都写得这么郑重。”

刘妈妈俯身替大娘子布菜，应道：“倒是像那么回事。最近，伯爵娘子频频登门，以前可没见她来得这么勤快。”

王大娘子嗤笑一声，双眼半眯着，一脸倦怠道：“我说呢，前些日子还特地邀咱们上门，看似说闲话，实则是将齐家与邕王结亲之事透露给我，闹了半天，是在这点我呢，叫我别打齐家的主意了，跟她家结亲才是上上之选。”说完，低头喝着碗中的甜汤。

刘妈妈道：“帖子上说，请四位姑娘一同前去，只是不知，她看上的是哪位姑娘。”

王大娘子头也不抬，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不是我的如兰就是我的缇兰。”

刘妈妈抿抿唇，缓缓开口：“我说句话，大娘子莫生气。”她一边说，一边给王大娘子夹菜，“我瞧平日里，伯爵娘子倒是对六姑娘更亲近些。”

王大娘子冷哼道：“亲近归亲近，那明丫头不过是马球打得还过得去，对了她的脾气，这要是谈婚论嫁，就是另一层意思。就好比你养了条猫儿狗儿的，十分讨你喜欢，难道你还能将这猫儿狗儿嫁给你自己儿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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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马球会张桂芬并没有来，因身子抱恙无法前来，见不到张桂芬，缇兰录有些失落，但不用被检查捶丸，又有一丝庆幸。

“今日张家姐姐没来，可我还是会盯着你练习捶丸的。”如兰龇牙咧嘴笑着。

盛缇兰“五姐姐很听张家姐姐的话呀。”

“那当然，她身上有种气质，没法用言语形容，总之就是让人愿意相信。”

如兰刚说完，明兰便走上台子，肩上系着红色襻膊，裙摆上沾了些泥。那吴大娘子忙上前拉着明兰：“快过来歇会儿。这…这怎么弄得一身的土啊？”这架势，说是母女俩也不为过。

“摔了一跤，看来今天不适宜出行。”明兰笑着解释。

“没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常有的事，别灰心。”吴大娘子拍拍明兰的肩膀，“来来来，今天有岭南来的水果，甜得掉牙，尝尝。”

“明兰资薄才浅，哪担得起大娘子这样的厚待。”

“谁马球打得你这样好呀，我便厚待谁，我瞧啊，也就你这独一份了。”

这边吴大娘子和明兰聊着，边上墨兰和如兰大眼瞪小眼，缇兰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吃着樱桃，确实甜。

如兰偏过头，笑着开口：“马球打得好就是占便宜。如今我们能吃到这么好的樱桃，是托了六妹妹的福。”

“不不不，是托五姐姐的福，大娘子才应允咱们出门。”明兰急忙道。

明兰这话倒说得没错，若不是因为一同邀了如兰缇兰，王大娘子说不定会回了那吴大娘子。

两日后，有品香插花的雅集，吴大娘子又送了帖子来，但只邀请了明兰一人。王大娘子气得不轻，再屋里来回踱步，气骂道：“怪不得每次上门的时候，她都拉着明兰那丫头说个没完，原来贼心思一直都在她身上，却拉着我的如兰缇兰当幌子。这日后要传出去，我不知有多丢人现眼。”

刘妈妈附和道：“这吴大娘子打得什么算盘哪，难不成那梁公子身上有什么缺陷？”

王大娘子站起来，道：“那梁六郎我没见过？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是伯爵公子，日后虽不袭爵，却有万贯家财封，还有荫官。这么好的姻缘，竟然便宜了那贱丫头，叫我如何不恨。”话毕，王大娘子转头一看，两个女儿没一个听她说话的。

“小七，是梁六郎好看还是张四郎好看？”如兰问道。

缇兰面不改色翻着书页，漫不经心答道：

盛缇兰“没仔细瞧过那梁六郎，辨不出。”

“你们俩倒悠闲，还有心思看书？”王大娘子喝道。

如兰撇撇嘴，道：“我就是急上了天，那伯爵夫人也不愿意让我当儿媳啊。”

“那也给我争口气啊。”

“嫁到伯爵府就是争气了？母亲您是忘了我大姐姐了吧，她倒是嫁得好，嫁过去之后，没一天安生日子。这就算是生了儿子，还是继续欺负她。袁家才三个儿子，梁家有六个儿子，人多口杂，烂根错杂，指不定比袁家还污遭呢，我才不要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如兰一席话言之有理，缇兰认可地点了点头。

“那缇儿你呢？上回和那张家的小衙内，还有我瞧着张家的姑娘和你很是聊得，你们…”王大娘子越说越激动，缇兰暗叫不好，赶紧截住。

盛缇兰“我的天爷呀！母亲可别想那不现实的事了，英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我若能嫁到英国公家去，是盛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如兰闻言噗嗤一笑，被王大娘子瞪了一眼，王大娘子又转头找补道：“我父亲配享太庙，我母亲是诰命夫人，公公是探花郎，婆婆是勇毅侯独女，你爹爹呢又在朝为官，你二哥哥一次中第，这…我想想你嫁过去也不为过吧。”

缇兰一脸无奈，她虽对张宪林有些好感，可从没奢想过要嫁给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见缇兰不说话了，王大娘子叹了口气，摆摆手：“罢，罢。你们既不想要梁家那姻缘，也就罢了，只是便宜了明兰那个丫头。”

“大娘子莫生气。上次回宥阳拜宗祠，老太太已经把六姑娘记在了大娘子名下。这妆姻缘若是落到六姑娘手里，也一样是在咱们名下，只怕林栖阁那边，真是要气死了。”

听刘妈妈提到林栖阁，王大娘子又是气得牙痒：“那小贱人，更是别做梦！”

盛缇兰“刘妈妈说得是，六姐姐嫁得好，也是给整个盛家添光彩，是好事啊。”

王大娘子听了劝，带着明兰应了约。傍晚归来，缇兰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墨兰刚落座，只听王大娘子兴致勃勃跟老太太说道：“今儿梁府上的人可到得齐呀，那场面我都没见过。英国公、越国公，凡是有年轻女孩的富贵人家都来了，数都数不清，有些我还不认得呢，跟过年似的热闹。吴大娘子还把她家六郎叫出来，这个叫伯，那个叫婶娘……”

见墨兰神色有异，如兰有逮着机会了，盯着明兰的手道：“六妹妹，我看你这羊脂玉的成色，比那次我过生辰的还好些。看来这吴大娘子真是舍得，一送就是一双。”

“五姐姐，你喜欢，那给你一只。”说着，明兰摘下左手的羊脂玉镯，又把另一只递给缇兰，“这回不会落下小七了。伯爵娘子还送了我许多贵重的东西呢，我命小福薄，实在承受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有姐妹们替我分担着，我也安心些。”

缇兰勾唇笑笑，瞥了对面的墨兰一眼，点点头，收下了那羊脂玉镯，果然成色是极好的。

盛缇兰“多谢六姐姐。”

明兰拍拍缇兰的手，转头看向对面的墨兰，屋内烛火微晃，照得明兰眼睛都闪着光，整个人瞧着意气风发，她道：“四姐姐，伯爵娘子还送了我一只攒珠钗，有五颗这么大的珠子。”说着，她拿手比划，“等会儿我叫人送到你院里去。”

“不必了。”墨兰轻挽额间的发丝，“这样的钗换，要一筐我也有，什么稀罕东西，六妹妹自己留着戴吧。”

“四姐姐说得是。妹妹着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只不过是见了些公爵、伯爵家的公子们和姑娘们，便忘了自己的身份，真真是该打。看来我得多跟伯爵娘子亲近亲近，也好学学高门豪族的规矩，长长见识。”

明兰话落，缇兰笑而不语，一旁如兰小声问道：“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灵光？”

明兰道：“伯爵娘子说，我只会打马球，其他的一塌糊涂，让我跟着她多学学说话。”

墨兰攥了攥拳头，缓缓起身，对着老太太盈盈行礼：“祖母恕罪，墨儿身体不适，先回房了。”说着，白了明兰两眼，急哄哄地就出去了。

葳蕤轩内，如兰把玩着手上的羊脂玉镯，道：“这勋爵府竟这么大方，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送了这么多珍玩宝贝过来。这要是嫁过去了，那吃饭的碗啊碟啊，是不是都用金子做的呢？”

盛缇兰“樊楼都用金银器，何况勋爵人家呢？”

王大娘子叹了口气：“若非你俩怕苦怕难，那那伯爵府的富贵可不是任你们选？”

“我那是不稀罕，让着明兰呢。再说了，别看她现在得意，大姐姐如此聪慧，在勋爵家里还要受苦呢，更何况一个庶女嫁过去，日后恐怕她连苦都哭不出来，这苦啊我也一并让给她。”

“你就嘴硬吧。”王大娘子戳戳如兰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