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篇十四

贡院外围满了人，各家马车齐聚，盛家四辆马车，家中儿女都来了，来送长柏和长枫科考。

下了马车，缇兰回头望去，只见齐衡一袭白衣，骑马慢行，后头跟了不少人。听说齐国公府把附近最大的客栈都包下来了，瞧着像办喜事一般。

“如今官家最疼的就是平宁郡主，他家是多大排场都不在话下的。”墨兰道。

如兰莞尔一笑：“说的是呢，可见还是要有个正室做母亲才好。”墨兰斜了如兰一眼，没搭理。

王大娘子拉着长柏说了好一会儿话，细细叮嘱，几个姑娘围过来说吉祥话。临进考场时，缇兰小跑上前，站在长柏身旁，轻声道：

盛缇兰“近来天气干燥，哥哥记得多喝水。”

长柏闻言仰头大笑一声，拍拍缇兰的肩膀，而后和长枫一同进去了。缇兰知道，她二哥哥听懂了。

这日早起，去寿安堂给盛老太太请安，其他三个兰都在了，缇兰来得也不算晚。行礼后，四个兰一齐落座。

“这几日，柏哥儿、枫哥儿下场考试，只是走了两个人，家里一下子变得清静了许多。”老太太笑着叹道。

如兰道：“回祖母的话，我母亲说这几日她要沐浴斋戒，关门祷告，闲杂人等不许随便吵闹。”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

“听说大娘子是儒释道三家一起拜，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显灵呢？”墨兰挑眉笑笑。

如兰立刻敛了笑容：“你母亲没有求神拜佛？我可听说今日林栖阁那边人手一本《易经》，就连那不识字的，都揣着个罗盘到处算。殊不知啊，这人的命是一生下来都定好了的，高贵就是高贵，低贱就是低贱，再怎么算都没有用。”

一旁，盛老太太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姑娘斗嘴，这场面她也见得多了，两个姑娘从小就这样，见怪不怪。

“五妹妹，你这是说谁呢？”墨兰质问如兰。

如兰一脸无辜：“没说谁啊。姐姐，我们姐妹凑聚在祖母这儿闲聊天，你动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我！”墨兰站起来，如兰跟着就要站，缇兰眼疾手快，一把拉下如兰，如兰又稳稳当当坐下了。

现下就墨兰一个人站着，墨兰撩了撩发丝，干笑一声，看看老太太，缓缓落座：“祖母，其实不论我小娘求什么，都是替全家求的。”

“你们兄长考试期间，家里要和和气气的，你们姐妹更要帮着母亲看好家宅。”

四个兰一齐站起，点头称是。

三天后，又是全家人一齐出动，站在贡院门口等着长枫长柏出来。昨夜飘了雪，冷得很，缇兰今日披了件红色斗篷，她是甚少穿得这样艳丽的。

只见长柏、顾廷烨，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一齐出来，那男子对长柏说了什么，长柏便快步朝家人走来。

如兰和缇兰一辆马车，缇兰忍不住掀帘子看了一眼，方才和长柏同行的那男子早已看不见人影。

“瞧什么呢？”如兰问。

盛缇兰“方才与哥哥同行的是谁？”

“顾二叔呀，这你都不认识啦？”

盛缇兰“我说边上那个。”

如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见过！去年永益伯爵府办的赏花会你没来，那位啊是英国公府张家的嫡幼子张宪林。”

缇兰一讶，一脸不解。齐衡参加科考倒是不难理解，齐国公府的势头实际上是大不如前了，所以齐衡若是只等着荫封，怕是以后齐国公府会更加没落。但英国公府的儿子参加科考，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英国公府可谓权贵之中最有权有势的，英国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他家的孩子参加科考着实没必要。

“那张小公爷与二哥哥同岁，前年就中了武举，已经在兵部有职位了，今年又来参加科考。”如兰“啧啧两声”，似是感叹。

—

离放榜还有两日，缇兰终于修订好了话本，亲自出门一趟，去了如意书坊。今日书坊人很多，缇兰等了好些时候，只等到了一个伙计来接过书稿。

“东家今日有事，烦请姑娘跑一趟了。小的会亲自交给东家，请姑娘放心。”

缇兰走后，张宪林从屏风后出来，从伙计手上接过手抄。

张宪林“问岳，她走了？”

问岳有点无奈，点点头：“公子你明明在，何不亲自见一面？”

张宪林面不改色翻阅手抄，随口答道：

张宪林“我倒没想到她是则诚的妹妹，放榜那日会见面的。”

“今天早起这一炉香烧得真漂亮，状如莲花，那可是上上大吉之召。估摸着这次我家柏儿必定高中啊。”王大娘子说完，看了看早就在一旁等着的缇兰，不见如兰人，气道，“这如儿怎么还不出来，好不容易挨到放榜，怎么还懒成这样。”

盛缇兰“我去催催。”

缇兰起身，见王大娘子先行一步，嘴里嘟囔着：“成败在此一举，柏儿要给为娘争口气，最好我儿高中，那小兔崽子名落孙山，到时候看她…啊！！！”

缇兰一惊，听到王大娘子一声惨叫，人已经摔倒在地了，她惊得合不拢嘴，慌忙上去搀扶。

王大娘子扭伤了脚，嚷着要请郎中。盛纮说就让如兰和缇兰去看一趟算了，可王大娘子说什么都要亲自去。老太太做主，让明兰陪着两个兰一起去。

三个兰共乘一辆马车，榜边围了不少人，只见盛长柏、顾廷烨、张宪林三人站在边上聊着天。

榜上名字太多，缇兰伸着脑袋，终于看到长柏的名字，激动地把长柏拉过来。

盛缇兰“二哥哥，你中了，二甲第十三名！”

她话音刚落，又瞥见前头的第十二名，张宪林，下意识地侧目去找那人，没曾想竟与那人对上了目光，缇兰一讶，慌忙收回目光。

“季明，同喜同喜，则诚先走一步。”长柏对着张宪林作揖，带着三个妹妹上马车。

季明，是张宪林的小字。

三个兰坐在马车上等着长柏，齐衡走来，向长柏道喜，适才在榜上没看到齐衡的名字。

“其实元若哥哥家世显赫，也不必非要科考才有前程。”如兰看着前头的齐衡，轻声道。

明兰道：“不是前程的问题，小公爷为这场科考，搏力许多年，没中他一定很难过的。”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到时候请旨求个荫官就是啦。”如兰话落，齐衡竟朝三个兰所乘马车走来。

“给三位妹妹道喜了。”齐衡双手作揖，朝三个兰点头。

“元若哥哥不必伤心，没有几个人一次就高中的，也有好些人家考到七老八十还在考呢。”如兰安慰他。

齐衡顿了顿，抿唇笑笑：“我没事的。”说完，她看向明兰，“六妹妹，我们好久没见面，你还好吗？”

“我好啊，我很好。”明兰道。

缇兰轻笑一声，看破不说破，而一旁的如兰却疑惑道：“我也好久没见元若哥哥了，元若哥哥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齐衡扬唇：“你满面红光，声音洪亮，不用问。”

如兰咧嘴笑了，往缇兰身上贴了贴。

盛缇兰“小公爷，科举艰难，世人皆知，下一科再考，一定能中。”

齐衡又与明兰说了几句，笑着离开。

不远处，张宪林看着走远的齐衡，不禁疑惑。

张宪林“元若跟盛家姑娘倒是有许多话说。”

“齐小爷在盛家家塾念书，熟悉些也正常吧。”问岳挠挠脑袋，漫不经心应声。

“四哥哥！”一个姑娘朝张宪林走来，那姑娘分明眉目清秀，可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几分英气。

张宪林“不是让你不要来吗，这榜就在这，我自个儿来看就行了。”

那是英国公府的独女张桂芬。

“这等好事，桂芬自然要第一个送上祝贺。”张桂芬顺着张宪林的目光看去，而张宪林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哥哥瞧什么呢？”

张宪林“没什么。为了看榜费了大半日，我们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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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真是给娘争气啊，不枉我辛苦生你养你。”王大娘子行动不便，也早早地在盛府外厚着来，激动地直落泪，拥住长柏。

“长柏，你给盛家的门楣增光了。”盛纮也甚是感慨。

长柏看着盛纮，微微一笑：“总算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说着，长柏朝盛纮鞠了一躬。寒窗苦读，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休要这么说，你就是最好的。快快，得赶快犒劳犒劳我儿子，开喜宴，谢师宴，放十里炮仗爆竹！”王大娘子欣喜若狂，拉着长柏进门。

一行人立刻赶去寿安堂报喜，盛老太太高兴，招呼大家坐下。

“我且问你，外面这样闹哄哄的，是做什么？”盛老太太问。

王大娘子忙道：“我正叫他们扎爆竹呢，柏儿高中了嘛。”

“今天晚上家宴的时候咱们全家好好热闹热闹。”盛纮道。

“是要闹得叫京城都知道，盛家的儿子中了，是吗？”老太太话一出，寿安堂内众人皆是一愣，“都在我家书塾念书，齐小公爷没中，顾家二郎也没中，咱们家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祝，是想打齐国公夫妇和顾侯爷的脸吗？英国公府的四郎也中了，他们都不曾这般，我们这又是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