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篇一百零八

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日戌刻，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驾崩，享年六十九岁。

十四阿哥虽手握兵权，却远在千里之外，等知道康熙驾崩的消息已是十余天之后，收到的是四王爷一纸诏书，命十四夫妇二任回来奔丧。

不，这位雍亲王如今已经是皇帝了！

一路上十四阿哥脸色难看得很，明婳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便不再多说，省得火上浇油。二人只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十二月十七日，在康熙驾崩后一个月零四天，十四夫妇抵达京城。

十四阿哥去寿皇殿拜谒康熙灵柩时，雍正随后而到。一众大臣早已呼啦啦跪了一地，十四阿哥却站立不跪。两兄弟遥遥站立目视对方，身旁大臣都惊惶不已，个个头贴着地面不敢多言。血一般的夕阳下，两个直挺挺立着的兄弟身影被拖得无限长。

十四阿哥最后也未给雍正行君臣之礼，对着康熙灵柩连磕了九个响头后，长歌当哭，悲笑而去。一旁侍卫上前阻挡，十四阿哥踹开侍卫，大步离去，只留给众人一个凄伤的背影，慢慢没入夕阳。

雍正脸色清冷地目注十四爷离去后，自己也向康熙灵柩磕了九个响头，起身后，淡淡下令革去十四爷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

郭络罗·明婳“吃酒也不知热一热再吃，就吃这凉的，你一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样下去胃怎么受得了。”

明婳盛了一碗粥，转头看向喝得微醺的十四阿哥。他眼中的悲痛与不甘，怕是都在这酒中了。

“我连皇阿玛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就是故意的！”他愤怒地摔下酒坛子。

酒坛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明婳吓了一跳，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康熙曾言十四阿哥是众多阿哥中最像他的，对他疼爱有加，十四阿哥自己对康熙感情也很深。

连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是何等的悲痛。明婳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康熙六十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雍正元年。雍正特意召十四爷入宫陪德妃过年。德妃始终不愿意接受皇太后的称号，也仍然住在永和宫里。

明婳给德妃剥桔子，德妃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额娘自己来吧。”，她说是这么说，倒给明婳和十四阿哥剥起来。明婳和德妃的关系一直都不错，自从明婳生下昭慈，又生下弘春，德妃便再没提过给府里添人之事。想必是十四阿哥也和德妃说过了，德妃宠爱十四，自然是由着小两口，他们过得开心就是了。

“今日昭慈怎么没来？”德妃看了一眼一旁玩耍的弘春，却没见着孙女，一时疑惑。

郭络罗·明婳“回额娘，昭慈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臣媳便没带她来，让她好好养着。”

十四阿哥附和着：“额娘别着急，待昭慈好了，再带她来见额娘。”

德妃笑说：“好生照看着便是了。”

“皇上驾到！”太监高昂地声音环绕在院子里，十四阿哥与明婳皆是一愣，德妃却面不改色，拍了拍两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吧。”

十四阿哥与明婳对视一眼，正要行礼，雍正摆手道：“免了。”

十四阿哥淡言：“君臣之礼不可缺，臣弟参见皇上。”明婳闻言，跟着行礼。

雍正看了他一眼：“起来吧。”又看向德妃：“儿臣拜见额娘。”可德妃愣是不看他一眼。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聊得那么起劲？”雍正开口问道。

德妃仍然是不看他一眼，冷冷道：“你没看到吗？我们在聊家常。”

“额娘，对于册封额娘为皇太后一事，额娘考虑得如何？”雍正恭敬道。

“额娘是不会考虑的。”

“儿臣一直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拒绝册封？”

德妃闻言，缓缓起身盯着他，问：“你真的要知道吗？”

“是。”

“你说继统大位，谁让你继统大位？”德妃厉声问。

“是皇阿玛。”

“你皇阿玛要把大位传给你，还是传给你弟弟！”

“是我。”

德妃冷笑一声：“好。如果是你，逆旨夺位，那就是流言蜚语了？”

十四阿哥皱了皱眉，上前扶着德妃，柔声道：“额娘，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额娘不要生气。”

德妃饱含泪水，紧盯着雍正：“你瞧瞧，这个时候你的亲弟弟，还在为你说情，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儿子吗？”雍正一字一句说出这话。

“是，你是我的亲儿子，你弟弟也是我的亲儿子！你皇阿玛金口玉言，曾经跟我说过，他要把大位传给你的弟弟，难道这是假话吗？”

十四阿哥淡淡道：“额娘，真也好，假也好，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要皇兄是一个好皇帝，造福天下，谁坐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