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两茫茫31

秦白看着桃花树下浓情蜜意的哥嫂二人，他本该给他们一个相处的空间，随后知趣离开，可是他的脚却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朝着那二人走了过去。

“大哥!”秦白朝秦远躬身一拜。

秦远发现秦白居然也能看到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他没有过问，反而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没想到，你我兄弟二人居然在这种情境下再相见。”

“是啊!”秦白感叹道。他送大哥离开那日大雪纷飞， 而再相见已经是万物逢春的时节了。“大哥一直都没离开吗?”

秦远点头，他看向一旁的沈嫣，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我放不下她。”

“大哥要一直像这般陪着嫂嫂吗？”秦白问道。沈嫣握住了秦远冰凉的手，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但秦远并没有回答，风乍起，三个人衣袂纷飞，再，相见却只剩下两个人。

沈嫣迎风站在中心处，手里那抹温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她盯着秦远消失的位置，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阿远~”生彧香彻底被风吹散了，连同那个蓝色的身影。

“嫂嫂，大哥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他了。”秦白看着身旁抽泣的绝美女子，心中微微刺痛，于是柔声安慰道。

原本无声哭泣的人，听到他这句话突然扬起头，眼中出现了一抹坚定的执着。“二郎，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一些生犀?”

生犀?他想起古籍记载生犀香的作用，顿时明白沈嫣想要做什么，他忍不住劝道：“嫂嫂，人鬼殊途，你……”又何必执着。但当他对上女子哀愁的美眸，下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现在的她是听不进去的。“好!我会帮嫂嫂留意的。”他还是答应了。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确实为沈嫣寻来了一小块生犀，但却让沈嫣陷入了沉迷的境地，她想燃烧生犀和秦远相见，又怕下人们染了生犀看到秦远会害怕，于是她把自己日日关在卧房内。秦白几次拜见，都只能看到沈嫣紧闭的房门，而她的贴身侍女阿香也被赶去了门外。过了两三日，秦白意识到这样下去对沈嫣有害无一利。他的大哥再好，也终究是鬼，更不要说沈嫣还怀着孩子，日日和鬼相处，他的这位原本就体弱的嫂子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他不能让沈嫣再这样下去。

于是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嫂嫂，我是子墨，不知大哥在不在房内，我想起来有些事要与大哥交代。”

过了一会儿，紧闭房门的终于开了，一抹纤弱的身影出现在人前，屋内轻烟缭绕，好似为女子拢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只见女子素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秦白能感受到，她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他想许是跟大哥一直相处的原因，人鬼毕竟是有差别的。

熟料，沈嫣朝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秦白，你大哥不愿意见我!”

“嫂嫂，你，你没见到大哥吗？”

“第一日是见到了，可是之后我就看不到他了，我知道他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秦白，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嫂嫂莫要瞎想，大哥怎么可能讨厌你。”

“他一定是讨厌我了，所以不见我。”她的眼睛哭红了，看着极为怜人。

秦白抬起手，想为她将脸上的泪水拭去，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没有立场触碰她，于是他柔声问道：“嫂嫂，可否让我跟大哥单独聊聊?”

沈嫣正想着有人可以打破她和秦远的僵局，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她自房内出来。“你进去吧。”

秦白第一次踏进沈嫣的闺房，竟觉得有些紧张，屋内烟雾缭绕，生犀香气难以喻明却极为摄人，他打量四周，只觉得陈设精巧秀雅，却没有看到秦远的身影。“大哥，可否一见?”

风撩动帘子，蓝色的声音显现出来。

“二郎，你来了。”

秦白转身，就看到秦远站在生犀香炉旁，但他的肤色呈现出极为不自然的苍白，身形也看着极为不稳定，呈现出透明的形态。“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他上前一步，想要触碰秦远，却摸了个空。

秦远苦涩一笑。“估摸着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大哥，你，你要走？”

“我死后因放心不下你家大嫂，用下一世二十年的阳寿，换了在人间待三个月，如今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

“嫂嫂知道这事吗？”

秦远摇了摇头。 “我不想她知道。”

“大哥之前躲着嫂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的，就让她觉得我一直陪着她就好了。”

“可这样，嫂嫂会觉得是你讨厌她，不愿意见她。”

“总比知道我彻底走了要好，她性子执拗，若不是有她母亲在，她现在就要跟我去了，可我不想她因我丧失生的欲望。”

秦白明白秦远的意思，可是一旦这样，沈嫣再无喜欢上他人的可能，她这一生念着的只会是秦远。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让嫂嫂更加痛苦。”

秦远没有应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二郎，你和嫣嫣之前相处不虞，我知道让你照顾嫣嫣实属强求，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说着，他的身形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我只能将她拜托给你，我不求你对她多好，只求你护她一世平安，你可否答应大哥?”

秦白点头。“子墨无论如何都会看顾好大嫂，以及她肚中骨肉。”

“那就好，那就好。”秦远说着，身影越发透明。

门房外，沈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突然推门闯入，却发现秦远即将消失的身影。

“秦远!”她哭着就要扑过去。

可秦远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嫣嫣，人鬼殊途，我不能因这一时的欢愉而耽误你一生，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嫣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痛哭出声。“我不要，我不要，我好不容易可以看到你，秦远，你凭什么剥夺我见你的权利!”

她哭的歇斯底里，几近疯狂，秦白见她丧失了理智，怕她伤害自己，上前点了她的昏睡穴。她晕倒在他的怀中，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泪水，他将她轻轻抱起，她歪头，枕在了他的颈子前，一滴泪珠没入他的衣领。触感冰凉，他不由地一抖。他朝秦远消失的地方道：“大哥，你放心，我会让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