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两茫茫12

一连几日，沈嫣和秦白都待在同一个房间，守着秦远，外面的雪下了停，停了下，屋内却一直是寂静无声的，只有炭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秦白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沈嫣的状态，但她一直是平静的，秦白想这个女人真绝情，丈夫死了却一点都不伤心。

到了第七日，秦白出去安排秦远下葬的事宜，这是唯一他不在屋子的时刻，回来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撩开帐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声的呜咽声，声音很小，如同猫叫，但他对声音极为敏锐，于是在帐子前停下了。

屋内沈嫣贴在棺材上，哭的正伤心。“秦远，秦远，说好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说话不算话。”

“秦远，秦远，别离开我，求你了，秦远，你回来好不好，我这次一定会乖的，我不会去爬那颗你不叫我爬的桂花树，我也会听你的话，不熬夜看话本了，你叫我读书练字我都坚持下来了，你看，我真的改了，你回来吧，秦远，我不要一个人。”她哭的很小声，带着没有意识到的撒娇语气，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着。“别让我一个人！我求你了！”

秦白能想象出沈嫣的神情，不是和他共处一屋的冷淡，而是极为鲜活的。他想起秦远给他留下的遗书，遗书写了厚厚的十几页，提到他自己的只有几句，反倒是关于沈嫣的一大堆。他犹记得一句话：“子墨，你大嫂被我惯坏了，若是做错了什么，也请你不要过分责怪她……”那封遗书让他感觉到他的大哥对沈嫣的爱，他想沈嫣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是配不上他家大哥的这番深情的。可是如果他们是相爱的呢？沈嫣会爱上大哥吗?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他否定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大哥新婚之夜，明明该是他嫂嫂的沈嫣穿着红嫁衣跑到他房间那张谄媚含情的脸。不，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爱上一副孱弱病躯的大哥呢。

他在账外咳了了两声 屋内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了，他撩开帐子走了进去。只见屋内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留下一个单薄的后背。

“嫂嫂，该出殡了。”

听到这句话，对面瘦弱的女子身形微微一颤，她转过身，一双漂亮的大眼红彤彤的，显然是哭过的，她沙哑着嗓子应了声。“好。”便从蒲团上起身，许是跪久了，刚一起来，眼前一黑，腿也软的厉害，居然直直的要栽下去。她本以为要和大地来个亲吻，未曾想落入了一个稍显温热的怀抱。

秦白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撑住了沈嫣，他环住了她的腰身，感觉女子娇柔纤细的厉害，腰身细的似乎一折就断，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女子雪白的颈子，透过颈子可以闻到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并不是脂粉气，而是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

沈嫣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粉面带着几分惶恐。“多谢二郎了！”

怀抱一空，秦白下意识地捻了捻脱离了细腰的手，神情却依旧透着股冷漠。“嫂嫂无碍便好。”

沈嫣朝后退了几步，和他隔开了距离，这样看来离秦远的棺材更近一些。秦白深谙人的心理，显然在沈嫣眼中秦远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但很可惜这个人已经进了棺材。

营外

秦远的棺材被抬上了板车，秦白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的最前面，而沈嫣也坐上了马车，跟在后面，一路上白色的纸钱和细雪一起在天空飘飘洒洒，似乎都在为亡者送行。

秦远的棺椁安稳下葬到了秦家的陵园后，队伍打算离开了，沈嫣对秦白道：“你们先走吧，我与夫君还有话要说。”

秦白却没有动，反而对沈嫣讽刺道。“如今看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天上还飘着大雪，这里又属于荒郊野岭，嫂嫂若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下人的安危了，那我们就先走。”

沈嫣看了一下天色 也觉得有些晚了，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她和夫君……她朝墓碑不舍得看了一眼，内心挣扎了几下，又注意到秦白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妥协了。她朝墓碑俯身轻声道：“夫君，回魂之夜，嫣嫣等你。”

秦白显然是把沈嫣的这句话听进去了，回去路上，秦白骑着马和沈嫣的马车并行，冷不丁的刺了句：“未曾想嫂嫂还信鬼神之说。”

“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看我的。”沈嫣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嫂嫂不觉得自己过分吗，大哥本该在九泉之下安息的，嫂嫂却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大哥陪着。”

沈嫣被秦白这句话刺的难受，她无措的捏住了衣角，低低地又说了句：“我不会让他一直陪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秦白冷冷一笑，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神，若是世上有鬼的话，他杀死的人成千上万，都该找他来报仇了 ，沈嫣这般也不过是做样子也就给他看看罢了，假意深情尤为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