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 通天峰上。
随着伏龙鼎的分裂,和那个血魔影的消散,通
天峰上下爆发出如波涛般的欢呼,众人热泪盈眶,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变换的如此之快。
而天空中那个手持诛仙古剑的身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同落叶一样无力的坠落,折断的古剑插在云海之上,散发着庄严的正气。
青云山众弟子失声尖叫,带着急切的目光跑向
那落地的人。然而,当青云弟子看到那个昏迷的人时,所有人的表情瞬间由兴奋转变为无尽的愕然。
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不正是十年前出走青云,
投靠魔教的鬼厉,不,应该是张小凡么?
他为什么要对鬼王痛下杀手?有为什么手握
我派诛仙古剑?一瞬间,整个青云山上鸦雀无声,人们一副吃惊的表情望着张小凡,谁都知道他是魔教中人,与青云誓不两立,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灭杀他。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他，在场的所有人,这个时候可能早就尸骨无存了。
萧逸才眉头紧皱,望了望身边的普泓、法相，两个人低声念着佛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
上微微带着欣慰的微笑。
陆雪琪和宋大仁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也不顾众
人的目光,扑向那昏睡的张小凡,关切的目光已刻在他的脸上。“小凡,你怎么了?醒醒啊!我是你大师兄啊!小凡……"
凄切的喊声已在青云山上久久回荡,这个厚实
的大师兄,早已 泪流满面。那个曾经天真的张小凡,此刻,被他紧紧地抱着,抱着。那流逝的岁月仿佛改变了什么。只是,他抱着的男子依旧还是那张小凡,他永远的小师弟……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张施主只是体力透支,
休息几天,应该并无大碍。”普泓轻轻叹了口气,“我看二位还是带她回去休息吧。”话音未落,陆雪琪便由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呼呼”两声,两道白光从天空中急速划过,向着小竹峰的方向而去,不是别人,正是文敏与宋大仁。
良久,众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向萧逸才望去。“那个,萧师……"咳咳,萧逸才干咳了几声,望了望众人,神情严肃道:"大家不要放松!虽然鬼王已经败走了,但还有残余部队在我山周围虎视耽耽…….”
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想到了刚才那修罗的恐
怖,和那丧失理智的凶狠百姓,不由地冒出冷汗,紧张地向四周望去。
这时,萧逸才喊道:“曾师弟、段雷,你二人带领一些弟子向东面搜查。常箭、明阳,你二人带领一些弟子去西面搜查…….不要放过魔教余孽,还有,要保护好无辜的百姓。”
几人应答”是!"寂静了许久的青云又一次热闹
起来。不一会儿,喊杀声伴随着清风飘着,萧逸才听着这些声音,摇了摇头,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劫,终归还是挺过去了。此时的他在想，师父,你到底在哪儿……
**********
白云悠悠,飘荡在群山之上,清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曾经的狐岐山,不久前出现的巨大深渊,此刻
已经没有了刺眼的血色光彩,不过从深渊深处,仍然不时传来些许热气,隐隐约约还有岩浆奔流的声音。
似乎,除了这被世间所遗忘的声音,方圆几百
里,再无声息,仿佛在这里每一寸土地上出现
过的人或事,都随着从遥远处吹来的风儿,消
失,殆尽。
如果有朝一日,能有人走过这里,是否能够发觉这里乃是名列魔教四大派阀之一,鬼王宗的所在?又是否能够明白,那四灵血阵上的修罗之力,曾一度让整个修行界,面无血色?
或许,这一切,都留给那个正在朝着此地蹒跚
而来的身影,一步步,细细回味罢。
容颜苍老,身形枯槁,不知为何,已是强弩之末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即使是几度摔倒在泥土之中,也是依然吃力地站起来,走向狐岐山。
似乎是有所牵引,又或是心中夙愿,当他走到
深渊之前,终于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喘了好一阵粗气,死灰一般的脸上,却变得安然了许多。
当他自己连带着伏龙鼎,被诛仙刺穿的那一刻,他释然了。纵使自己动用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到头来也是被那把古剑弄得功亏一,就如同十二年前的自己,落荒而逃,还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瑶儿,你…一定在怪罪为父吧?"
鬼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是不是只有在这个时候,自己才能冷静下来，看破仇恨与贪婪,想起本应属于自己的,最挂念的人?
但是,悔意只是徒然的。唯有惨淡的结局,摆
在自己面前,挥之不去。
“那个傻小子,终归是看清了一切,看来你们,才是真正的明白人,而我,只是老糊涂罢了……”鬼王低下头,抚摸着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两行泪珠,经过他枯槁的面庞,渗到了荒芜的土壤中。
许久之后,他慢慢倒了下去,静静趴在了地面上。
粗糙的地面传来了一股坚实的感觉,他的嘴边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
“瑶儿……”
这声音飘荡出去,没有任何回答,只有自己微微地一叹,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又过了好久,从远处走来一个身影,是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身影窈窕。她看到身影旁边有个颓然倒地的身影,身子一晃,立即掠了过去。
“宗主?"幽姬的声音有些发颤,万般不愿接受自己心里,那了然于胸的判断。
等待了许久,幽姬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慢慢地蹲了下去。
她伸出手,犹疑片刻,最终轻轻按在鬼王的颈部,又立刻收了回去。
为何这对父女,对自己来说极其重要的人,却
一再让她面对这无力回天的局面?却又为何一再让她独处在这冰冷的身体旁,怆然涕下?
小心翼翼地,拍掉鬼王身上的泥土,把他脆弱的身体,翻转过来,轻轻扶起。当看到那干枯的面庞时,幽姬终于抑制不住,将鬼王搂在怀中,失声痛哭起来,一滴滴清泪,透过黑纱,滴在了鬼王的脸上,与先前的泪痕,合在一起。
旧时意,沧桑过,
还记否,伤心人,
白发枯灯走天涯,
一朝寂寞换宿醉。
作为自己兄长的青龙,南疆一去,杳无音讯,直到今天也没有回来。寒冰室中,她一直把碧瑶当作自己的女儿,却只能无力地看着那苍白的笑颜,凄婉动人,却不再绽放。而不久前,竟然连再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今天,自己仅仅只是离开了几日,再相见时,那气吞江山的万人往,却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声声埋怨。
而且,又有谁知道,当年镂刻在自己内心深处
的白衣身影,那把绿色仙剑,那自信的笑容,却在那一眼过后,成了永别,不声不响地永远消失在了人间。
一个一个,就这样不带上一句嘱托,永远离自己而去。
幽姬就这样一个人暗自垂泪,任由风儿吹乱发丝,沙土刮在脸上,也不愿再动一下,想起那些心酸的过往。
不知过去了多久,幽姬终于站起身来,选了狐岐山上的一处风水地带,把鬼王掩埋起来,扫去了周围的杂草,然后从几里外采摘了一束百合花,轻轻放在上面。
与百合花的灿烂所不同,幽姬的笑,却是苦涩,疲惫。
“碧瑶,好好地照顾你爹……"
最后展望了一下狐岐山的基业,幽姬伸了个懒腰,向西北走去,到了这时,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路往蛮荒圣殿,重新去看一看,那个人留下的名字,展露自己只留给他的容颜,留在那里,不再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在幽姬身后的深渊中,那深
沉的黑暗里,却回响起了一个清脆的铃铛声音。
"叮……当!"
轻轻的,漫不经心的铃铛声响。
幽姬身子大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
地转过身子向深渊望去,却除了深深的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那声铃响,似乎是在暗示,在诉说,在召唤!
碧瑶…是你么?
下一刻,幽姬不顾一切纵身跃进了狐岐山的深
渊之中,扒开瓦砾,找到一条歪歪斜斜的通道,冲进了这已成废墟的鬼王宗旧址。不论是幻觉,还是真实,还是放不下的吧,她心里想着。
*************
此时的狐岐山,相比这一眼尽收的恐怖,鬼王宗内的旧址也是一般触目惊心。残垣断壁,已是相对完整了,还有完全坍塌的房屋,被碎石沙土所填满。更有甚者,一些未来得及逃离的弟子,已经成为了或完整或零碎的陪葬物,掺杂在了这昔日位列四大派阀的废墟之中。
可是,竟然有一个不大的房间,不知为何,没有毁于修罗之力中,任周边倒坍破碎,这里依然安静地保持着完整。
这个房间,但凡鬼王宗的人都认得,便是副宗主鬼厉的居室,只是他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了,也不理睬自己这里,而是直奔那个鲜为人知的禁地,不曾变过。
可是那个孤单的身影,随着这场灾难,彻底离开了。再也不曾见过,那个沧桑的眼眸。
此时此刻,这间简单冷清的屋子,却出现了两
个倩影,不禁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那个水绿色的身影,静静躺在床上,单薄得可怜。苍白的容颜,仿佛带有少许笑意,不曾被岁月抹去,化作永恒;另一分安然,似乎诉说着一个痴心不悔的故事,让人不忍去猜,即便只是看上一眼,心中就不免潸然。
她的手臂合拢在胸前,双手攥着一枚金色的小铃铛,铃铛上折射着从墙壁缝隙透过的一缕阳光,闪亮夺目。而她的裙角,却不知为何,失去了一小片水绿,看上去更加让人心疼。
这个沉睡的人儿,正是鬼王的女儿,碧瑶。
与此不同,另一个鹅色身影,静静坐在床边,似乎是因为无人理睬而百无聊赖。
肌肤若雪,眉目如画,星眸微闭,闪烁着万千风华。可是此时,这一颦一笑能够勾魂摄魄,倾倒众生的女子,竟然是—脸的茫然,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坐着,双腿漫不经心地摇晃,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索。
往日鲜艳的美丽,此时竟显得哀怨又苍白。
记得那次,她苍松道人破坏了青云天机印过
后,便提前回来向鬼王复命,见鬼厉离开,突然打算偷偷到碧瑶沉睡的地方一去,见一见那个不曾谋面,却在她的心中不可触及的人。可是，当她刚刚溜进了寒冰石室,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地震,情急之下,她不知因何发了善心,带着碧瑶的身体逃到了一旁鬼厉的屋内,躲过此劫,由于时间紧迫,碧瑶的衣裳被砸掉一角。
也就是这一角,让鬼厉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
气,殊不知,在他拼命奔波的时候,那个水绿色的身影,正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屋内,默默等待。
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命吧?"金瓶儿突然转过头来,望着碧瑶安详的面庞,不冷不热地,似乎是在嘲笑。
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碧瑶?
碧瑶失去了生命,却换来了男人一生痴情地奔
波。而自己呢,吸引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但是都不曾触动过情这一字,而那唯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却一向对自己敬而远之,侧目旁观。
岂不是,自己到头来,还是一个人罢。
直到金瓶儿再次回来,才终于明白当时的自己,是哪来的冲动,在生死关头却顾及了这样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说到底,还不是怕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么?
想到这里,金瓶儿露出几分苦笑。
“那个呆子呀,如果见不到你,我也无法保证还能不能活得下去,真是的,人家都说我媚倒众生,可是其实呢,碧瑶小姐, 和我比起来,哼,你才是真正偷走男人的心,让他为你而活的女人,这一手,比什么都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打开始还一脸无谓,并且稍带了些许嘲讽的金瓶儿,随着语气的变化,脸色也愈发阴沉,到了最后,已然变作了深深的不甘,以至于她的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已经部分陷入了手掌之中,渗出了带有点点青色的血滴。
她金瓶儿一生深谙男人心,纵横天下更是无往不利,乐于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最后却为了成全别人,险些把自己的命搭上,真的可笑之极。
“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只有你敢撞上那一剑,为他而死么?如果他能这般对我,哪怕是让我万劫不复,永困轮回,化为那一尊永远观望的石像,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不知为何,金瓶儿竟然朝着纹丝不动的碧瑶,
大声怒吼了起来,连金瓶儿自己都已经忘记,自己竟然还能有这种歇斯底里的声音。
又有谁知道,被娇柔妩媚包裹的她,有着一颗从儿时到现在,被仇恨,孤独所占据的心。可是,那一只亲手为自己烤制的兔子,那第一个发现自己被邪力侵蚀的人,那个疲惫漠然的眼神,无不撕下那张一直麻痹自己的面具。不知不觉回到了,那个情愫绽开的自己。
但是自己即便知道了这些,却也什么都不敢
做,什么也做不成。面前的这个沉睡的女子,让自己的一切愿望,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凉风,从窗外门外的各个缝隙,丝丝吹来,在这个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平添了几分紧张。尤其是金瓶儿手中,那霍地亮起的紫色光芒,慢慢贴近了碧瑶苍白的面庞。
金瓶儿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纳阴归渊的境界,让具有纯 阴之体的她与九天玄兵紫芒刃合二为一,让这本不宽敞的屋子,充盈着恐怖的气息。
下一刻,将会怎样?
“嗖!"地一下,紫芒消失在了金瓶儿的手中,屋内再次暗了下来。
金瓶儿叹息了一声,轻轻拨弄了一下那纤尘不
染的合欢铃,静静听着那悠远的声响。
”叮…当”
铃响过后,金瓶儿大步离去,不再回头。
床上的碧瑶,还是好好的,只不过她头上的墙壁,却出现了一道并不起眼,又细又长的深沟,里面突然闪过一道紫光,但却看不清,那是什么。
既然已经想通了一切,那么就该去走属于自己
的那条路。
金瓶儿这样想着,灰头土脸地走过这条难得的
通道,不过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而来,金瓶儿一个闪身,躲在了岩石后面。
片刻后,金瓶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刚才那个人看起来太过焦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而且她自己认得,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分外疼爱碧瑶的女人,幽姬。
金瓶儿微微一笑,转过身,走向了出口处的阳
光。
（未完待续）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