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切开始之前6

在成为六道寻前的艾格尼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六道骸会说：那是个天真又愚蠢的孩子。

不管是生活在贫民窟，还是在艾斯托拉涅欧的地狱里，艾格尼丝都会怀着“未来一定是美好的”这一单纯的想法活下去，不论是贫穷，痛苦，还是苦难，都无法熄灭那存在于艾格尼丝心中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但六道寻不同。

六道骸还记得六道寻第一次跳河被救起后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与他犹如镜像一般一红一蓝的双眼中，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倒映的浑浊。

六道骸还记得，六道寻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那么多的记忆在脑袋里，哥哥你不觉得很麻烦吗？六道骸起先还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轮回之眼」和它的名字不同，除了死后从地狱回来得到的六种能力，他并未得到其他东西，甚至刻于那猩红眼中的数字，也只有同样拥有「轮回之眼」的六道寻能够看见。

“kufufu……寻，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询问的话并没问完，六道骸隐约察觉到六道寻这么问的原因，看着那呆愣住的表情，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六道寻似乎很喜欢笑，开心的时候笑着，生气的时候笑着，悲伤的时候嘴角也会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似乎一直在笑，就连现在也是，她依旧在笑着。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很轻很轻的声音，如同她脸上的笑容，轻浮在表面之上。那一刻，六道骸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六道寻仿佛很轻很轻的羽毛，风轻轻一吹就会飞走，消失在眼前。

六道骸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被风吹到世界上不知道那个角落，再也不见。那只手很凉，好像一块冰，冷的可怕。

他察觉到了什么，隐藏在六道寻的问题的背面，那绝不是什么好事。对连在艾斯托拉涅欧那样的地狱都能怀着希望活下去的六道寻来说，那是更加可怕，更加绝望的事情。

所以他默许了六道寻那玩笑似的自杀，并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随手一捞，或是随手一割，只要她不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只要六道寻不再露出现在这样的笑容。

六道骸注视着面前的心虚的少女，心中情绪复杂。

他这不省心的妹妹啊。六道骸在心中感叹。

“kufufu……寻，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六道骸说。

“诶？”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哄生气的哥哥，冷不丁听到他这么说，六道寻疑惑的问，“什么？什么约定？”

“就像小时候那样的约定。”

“啊？”六道寻眨眨眼。

“……你还要表现出自己有多呆吗？”

“不，我只是、只是有点，我……”六道寻语无伦次，“我、我、我”的数次尝试后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深呼吸，她才开口说：“哥哥要和我做什么约定呢，如果是要阻止我……”

“不是哦，寻把我想的那么好，可真是让我苦恼呢。”六道骸的语气好似真的为此感到困扰一样，“约定的内容是：六道骸将会以六道寻自杀死亡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哈哈，如何？”

“诶？”六道寻瞪大了眼睛，比起吐槽“这和我想的有什么区别！”，还是困惑和不解的情绪立刻了她的心神，“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要和我做这样的约定？”

“你死了会对我的计划有很大的麻烦。”六道骸看着困惑不解的六道寻，回答说，“kufufu……寻，你要对自己的利用价值有点信心。”

骗人，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六道寻低头捂住自己的脸，将表情藏在双手后面，语气沉闷，“为什么，你确定吗，哥哥，我可是知道很多很痛苦的死法哦，为了我这么做，真的好吗？”

“kufufufu……少废话，把手伸出来。”六道骸一巴掌拍到了六道寻的脑袋上，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六道寻抬起头看向六道骸伸出的拇指，又缓缓的看向六道骸那带着浅笑的面容，她没有把手指勾上去，只是看着面前兄长的面容，她似乎想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脸上淡淡的笑容散去，六道寻少见的露出了认真严肃的表情。她只是看着，没有别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六道骸的面容，像是在透过他寻找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在等他放弃，等他累了把手放下去。

一旁的城岛犬紧张的做出吞咽的动作，要不是柿本千种拦着他，他怕不是要直接冲上去，按着六道寻的脑袋让她和六道骸拉钩。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柿本千种也紧张的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六道骸依旧没有放下手。

“哈，真是的。”六道寻轻笑着，无奈的伸出手，“那就让我看看，我还有多少的可利用价值吧。”

轻轻勾在一起的手指，靛色的雾气在两人的拇指上环绕，定型，银白色的指环一闪而过。

「约定」已成。

松开手，六道寻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的小拇指，代表着「约定」的指环隐入血肉之中，这一简单却又意义非凡的动作令她想起了很久很久前发生的事。

“约定吗……”

『“阿寻，阿寻，我亲爱的妹妹，和我做一个约定吧……”』

『“保护这里吧，这里将永远是你的家……”』

可是我食言了啊，哥哥。

但是这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食言了。

六道寻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那边的城岛犬刚被柿本千种放出来就冲到六道寻身后，一巴掌拍到六道寻背上，措不及防的六道寻差点被拍到地上去。

“太好了，阿寻！”城岛犬兴奋的说。

“好什么啊！”后背被拍的很疼的六道寻立刻站起来，一巴掌拍了回去，“你差点给我拍散架！”

“好疼！疼疼疼疼——！！！阿寻你下手也太重了！好疼！不要再打了，阿寻！”

“骸大人，阿寻她是不是这次出去遇到了什么事情？”柿本千种走到六道骸身旁，问道。

在今天外出前，六道寻的状况还停留在一个很平稳的状态，虽然总在研究和尝试自杀的方法，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那么明显的对死亡的渴求，唯一的解释，也就只有在她外出时发生了什么。

六道骸看着不远处和城岛犬打闹在一起的六道寻，说：“不知道呢。”

「轮回之眼」并没有给他们互通记忆的能力，想要知道六道寻外出时发生了什么，也就只能去问她，或是去她的记忆力寻找答案，这两个方法都不是什么好办法，说不定还会激起她的反抗心里，她对自己的记忆一向都保持着保密的态度。

六道骸不知道她的记忆里有着怎样的过去，但既然六道寻不愿意让他知晓，他也不会强求。

他知道自己在六道寻的心里有多么重要，或许这么说有些自恋，正是仗着这份感情，他才会用这种方法让六道寻活下去。他对六道寻的要求不对，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希望，喜爱也好，利用也罢，只要六道寻能活下去，哪怕是保持现在的样子也无所谓。

六道骸有一种预感，紧迫又真切的预感，如果放任六道寻继续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她连现在的温度都会消失，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不会说话，不会眨眼，不会再对他微笑的，真正的死亡。

唉，他那不叫人省心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