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外特。”女生用着轻柔的声音喊道，“你看。”她伸出手，指向天空。
天外，星辰肆意绽放着光芒，跨越千万光年映入二人的眼里。
“上帝为我们画了一幅画，画的名字叫《背景》，我们一直在看星星看月亮，却忽略掉了暗蓝色的天空。但若是没有天空作为背景，这样的星星和月亮，又会好看到哪里去呢？”
“我想，天空之所以这么快乐，是因为他不会去想人们会不会忽略他。它会每天在想，今天有几只鸟在我之下飞过；今天有朵花在我眼睛下开了花；今天有几条生命降生在世界；今天有没有人能够触摸我呢……”
奥外特将目光移向暗蓝色的天空，静静聆听她轻快的幻想。
几个月下来，蒲瑞香幻想轻快的语言便成了他的全部——蒲瑞香通过捕捉自己感受到的感觉，在脑海里肆意幻想，最后通过轻快的语言诉说给周围的花草树木，以及……
他。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旅行伙伴，因为他的想象力匮乏。蒲瑞香曾说，他是一个很好的聆听对象，因为他总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个。
“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个呢？”奥外特问。
“因为我想到了。”
是的，就因为她想到了。
“这里有风会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会回应风，而你不会。所以，由此得出，你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个。你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聆听对象。我猜，你之前的朋友，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你说吧？”
是不是都愿意，奥外特不清楚，但是确实有很多人愿意找他，而他也会适当的给出一些建议。
又过了几个月，立冬到了。这天日子正好，晴空万里。
“今天是立冬，刚好是我生日。”但其实今天到底是不是立冬，蒲瑞香并不确定。“你能不能祝福我……”蒲瑞香深呼一口气，“能够长命。”
“生日快乐，祝你长命。但，为什么是长命？”奥外特问。
蒲瑞香扬起笑容，那笑容灿烂如烟火，是这冬日里的另一个暖阳，“因为我想一直和奶奶……”她顿了顿，“还有你，一起，一直活下去。今天我成年了!祝福我!成为了一个大人!”
“恭喜!”
“哎，你几岁了呀？生日什么时候？”
“我……”奥外特有点犯难，思前想后，用自己年龄的前两位作为掩饰，“19，我19岁，生日……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很在意这个。”
蒲瑞香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
奥外特耸耸肩，表示很无奈，“祝你之后永远快乐。”
“谢谢，你也是。”风吹起蒲瑞香的发梢，悄然带了女生的心事。
突然，蒲瑞香发出一声惊呼，“你笑了!”
奥外特被她吓一跳，回过神，发现蒲瑞香盯他盯的认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正常人不都会笑么？”
“你终于笑了。”蒲瑞香伸手指了指他的嘴角，“奶奶说，小孩子的笑容最是漂亮，果然没有骗人。”
“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大!”奥外特置气道。
“是是是，不是小孩子。”蒲瑞香噗笑一声，双手交叠在身后，“我想起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曾是个小孩。”
“奥外特，你知道吗？奶奶有魔法!”
奥外特的瞳孔开始地震，难道!蒲瑞香其实是个隐藏的魔女!
“奶奶她会在儿童节那天，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孩。那一天，奶奶的幻想比我还要多!”
“奶奶会想，风儿会不会消散，如果消散，会消散在哪里？会想，太阳是不是真的亲民，亲民到可以用手去触摸？会想月亮上面到底有没有神居住。会想，她是从哪一片天空里的星星落下来的……”
“奥外特，我的朋友，你来自哪片天空呢？”
奥外特抬头仰望天空，“就是这片天空，我来自这片天空。在那里，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旁边，我从那里坠落在这里。”在你身旁。
蒲瑞香顺着奥外特手指的方向看去，漫天星辰映入眼帘。
“我记住了!”蒲瑞香郑重地说道。
“你的呢？”
“我？唔……也在这片美丽且浪漫的星空呢!如果不在这片天空的话，那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个，可爱的聆听者？”蒲瑞香期待地注视着奥外特，而奥外特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脸红了。
“什么可爱啊……”奥外特小声嘟囔。
奥外特清了清嗓子，说道，“很荣幸。”
“是我荣幸才对。”
“都荣幸。”
蒲瑞香轻笑两声，身体倚靠在树上，带着希冀且坚定的目光直视着那颗最明亮的星。
“太阳不能直视是因为直视眼睛会坏掉。不过，现在我也是直视了太阳吧。”
“没准那颗最明亮的星就是照耀其他星球的太阳呢？所以!我现在是世界上第一个直视太阳那么久眼睛还完好的人!哼哼!”
“噗嗤——”奥外特没忍住，直接噗笑出声，随后立马用手捂住嘴。突然觉得，蒲瑞香还挺中二的。
蒲瑞香:？!(ﾟ⊿ﾟ)ﾂ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蒲瑞香越是这么说，奥外特就越想笑，笑到最后，肚子也疼，眼泪也出来了。
“哼，活该你肚子疼!让你笑话我!”蒲瑞香轻叹一口气，“你的笑点怎么奇奇怪怪的，根本没有什么可笑的好吧？”
“是是是，没有什么好笑的……噗哈!”
“哎……你爱笑就笑吧。”蒲瑞香放弃挣扎。
嗓口一阵翻涌，蒲瑞香面色无常地拿出果子咬了一口。
微甜的味觉并不能盖过腥味。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蒲瑞香不知道，她没有记录这种东西的习惯。只是近期似乎变得严重了。
打蒲瑞香生出来就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奶奶叫她见天，说是会让她提前见到天使，天使会带着她进入天堂，成为神。虽然说着挺好的，但是蒲瑞香可不想提前见天使。
至于这种怪病为什么有，奶奶说是因为蒲瑞香的妈妈触怒了神，所以神将下神罚，波及到了尚在肚中的她。
很扯，蒲瑞香没信，但也只能接受。
“奥外特，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去哪？”
“走？你要去哪？”奥外特疑惑地问道，不知怎么地，奥外特心里格外发慌。
“去找我奶奶。毕竟我离家那么久，奶奶肯定很想念我。我也很想念奶奶。”
“你要回去？”
一阵沉默后，是轻得要听不清的嗯。
今天的夜晚格外地安静。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次日，蒲瑞香睡到了正午。
“醒了？来吃点吧。”
“谢谢。”
“……一会儿，要我帮你吗？”
蒲瑞香一愣，有些不解。
“送你回去，你不是，想你奶奶了么。”
“啊……”蒲瑞香抿了抿唇，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才说道，“好，那你陪我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但奥外特总觉得有什么变了。
其实这算不得原路返回，因为先前启程的路他们早已忘记。
“你有什么想见的动物吗？”蒲瑞香问。
“没有。”
“没有么……奥外特，你见过鲸鱼吗？”
奥外特摇摇头。
“还记得初见时我给你的那个饼干吗？送我那个饼干的朋友，有一个很神奇的长方形黑色盒子。啊哈，可能不是盒子，在那个东西里，有一种浑厚悠长的声音传出来。”
“我很喜欢那个声音，我甚至已经想象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在海水里翻涌，跃出……他告诉我，发出这种声音的动物叫鲸鱼，体型很大，是个很漂亮的动物……”
“反正，自他给我描述完鲸鱼后，我就一直一直都很想见见鲸鱼。真的好喜欢呢……”这种声音是她一听就爱上的。说不上缘由，但就是喜欢。
蒲瑞香似乎是累了，到了后面几乎是梦呓。
“一鲸落……万物生……多么地光辉……我也好想……活……”
奥外特就躺在她旁边，侧着身子盯着她的后脑勺。
她虽然不说，但奥外特不是什么都察觉不到。奥外特伸出手，轻柔地捏住她的发丝，然后放到鼻尖闻了闻。
有一种很清淡的香味。
他们这一旅程并不是没有清洗的地方，也不是一点日用品都没有。毕竟走过的路途那么遥远，总会遇到几个村庄和小镇，有时候会进入城市，那时候，就是他们“搜刮”日用品的时机。
“瑞香……你怎么了？”耳边除了蝉鸣，无人回应他的疑问。
奥外特压下心中的酸涩，不停地在心里重复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
“瑞香，你想要永生吗？”
“不想 。”
奥外特一愣，“为什么？”
“永生没什么好的。”蒲瑞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
“每个人都有生老病死，我能理解，也可以接受。我一直认为经历过这些才能算是完整的人生。我虽然想和奶奶一直在一起，但是永生就意识着永远的痛苦。”
“首先，如果你的朋友不能永生，你就要去学会放下与习惯。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好朋友死掉吧。如果你是永生，那你必然已经见证了无数朋友的死难，并且会一直见证下去。”
好像确实是这样。奥外特一直没有学会放下与习惯。每次朋友死后他总是会介怀很久。
“其次，你会见证历史的更替。你没有办法阻止历史的发展，想要保留的东西也早晚会被历史冲刷。身边的一切被侵蚀的一干二净，你习惯了之后只会变得麻木不仁。我讨厌这种感觉。”
“最后，虽然我们的人生与天地比起短暂如烟火，但依然是绚烂的。我觉得只有时间短短几十年的我们，才能肆意地绽放属于我们的星光。”
“是这样么……我明白了。”奥外特深呼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他们又遇见了那片蒲公英花田。这意味着，他们没走错。或者说，他们误打误撞，走对了。
蒲公英还是如初见时那般纯白干净。
奥外特想起了那时的情景，女生站在蒲公英中，白色与风和黑鸟共舞，他们自然地融合在一副画中，阳光明媚的气质更显得画面轻快梦幻。
心脏开始猛烈跳动，奥外特深呼一口气，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女生。
“蒲瑞香!”
女生回头，奥外特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垂下的拳头无一不是在表明他的紧张。
“我……”
“你怎么了？”
奥外特再深呼几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坚定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女生依然站在原地，大脑似乎还在反应。
几秒后，随着风起，蒲公英的种子大片纷飞，女生奔向奥外特，踮起脚尖，覆上了他的唇。蒲瑞香的手轻柔地包裹住奥外特的拳头，拳头慢慢舒展，回握住了女生。
“奥外特……喜欢我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这控制不了。”
“我也许，在不久后就会死亡。”
“我其实，是一个吸血鬼。你说你不想要永生，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选择。”
“……奥外特。”
“我在。”
“奥外特。”
“我一直在，别怕。”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和我表白？”
“我怕来不及了。你说过，人活一辈子，不能留下遗憾，鬼也是。”
“奥外特。”
“嗯，在呢。”
“奥外特。”
“在呢，只要你叫我，我就一直在。”
“奥外特。”
“在在在，我又不走。”
蒲瑞香似乎格外喜欢叫奥外特的名字。
而奥外特会回应她的每一次呼唤。
“我喜欢你。”蒲瑞香用着轻柔的声音说道。轻柔里，是女生隐藏了很久的喜欢。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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