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柒把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时，祁正直皱眉。
董曼娘失魂落魄地瘫在门框上。
“寺丞大人，此箭是从窗口射进来，凶手很有可能就在这湖对面。”江柒道。
祁正直摇头，愁眉不展道，“江公子有所不知，三年前……”
“寺丞大人，仵作杨祐今日已辞官回乡。”一捕快走至楼上禀报道。
“什么？！”祁正细细想来，却没想到他是什么时候批准的，“谁给他批的？”
“是……”捕快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说！”祁正把手放上桌子，不怒自威。
“是大公子……”
“祁清砚！”祁正气得在桌上拍了一掌，不满道，“就没有别的仵作了？！”
“最近的仵作在十里之外，已经去请了。”捕快道。
“呵。”祁正冷笑一声，“天子脚下连个像样的仵作也没有，成何体统？！”
捕快跪在地上不敢回话。
“江某学过一些验尸之技，寺丞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一试。”江柒起身道。
祁正点点头，示意他同意了。
江柒走到宇文达面前，接过捕快手里的工具就开始验尸。
宇文达胸口的血迹呈喷射状，满桌的鲜血，就连江柒和诸葛胜身上都不免沾上了。
胸口的箭没有箭羽，像是被人中间掰断一般。
半支箭插入胸口，一击毙命，死者甚至来不及叫上一声。
“可有发现？”祁正问。
江柒眉心紧蹙，“这支箭不像是远处射来的。”
“是，此箭没有箭羽，倒像是身边的人刺进去的。”祁正目光如炬地盯着江柒。
江柒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径直跪下，“寺丞大人，江柒可作证，在场三人皆无动手的机会。”
祁正不由追问道：“你如此肯定？”
“如是我等作为，不必用此手段，况且虽处黑暗之中，但这么近的距离若有人动手，其他两个人不可能没有发现。”
祁正笑笑，摆了摆手，道，“跟你开玩笑，快起来。”
江柒行了一礼谢过后起了身，“寺丞大人，当务之急是去湖对面，箭矢的角度像是那里射出来的。”
祁正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转移了话题，“江柒，你是何时来的京师？”
“一年前。”
“才入京师学院一年，便能有如此成绩，当真是好苗子。”
“大人何意？”听出祁正话里有话，江柒问道。
祁正叹了口气，时间回溯到遥远的以前，“三年前，京师学院有个叫季华的学子，也是在这个位置，被这么杀害的。”
“同样的死法？”
“那倒不是，季华胸口的箭有箭羽。”
“箭羽……”
“当年也是这样，北月楼的灯突然之间全都灭了，湖对面多出了一间房，从那里射出了一支箭，季华便死了。”
“是从湖对面射出的箭？”
“当时的证人是这么说的。”
“那后来可有去看过多出的那间房？”
祁正沉默半晌，严肃道，“根本没有这间房。”
“什么？”
“北月楼东西二十四个厢房，最东端便是大寒阁，连个暗道也没有。”
江柒愣住，再往那里看去，果然不见那间房。
“当时是如何结案的？”江柒问道。
“未结，此悬案。”
董曼娘见状，插嘴道：“江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北月楼东端，原先是一处坟场，听说那先人全家都被土匪端了窝，射死在屋内，当地人没人愿意给他们造墓，于是直接埋进了那家人家里。”
“可为什么要杀季华？”
祁正道，“季华家父原先是个土匪。”
“……”江柒沉默，一会儿问道，“大人也信这荒诞传闻？”
祁正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本官派人调查了三月有余也未寻得真凶，只好归为悬案。”
江柒叹了口气，他只是一介学子，还不配干预探马寺查案，索性换了话题，“大人真将清砚关入了大牢？”
祁正笑笑，“那当然，今晚在座有意欲逃跑之人，严惩不贷。”
“清砚科考前来北月楼若是被传出去，会被取消考试资格的。”江柒善意提醒道。
祁正怫然道：“让他去也考不出来，还不是给我丢脸！”
江柒没说话了，祁正自知失言，也转了话题，“江公子要随我去看看清砚吗？”
江柒思忖片刻，虽说他没什么资格调查此案，但他还是想得到一些线索找到杀害宇文达和季华的凶手，祁清砚那里应该能得到一些信息，于是点了点头。
祁正说一不二，江柒果真在探马寺大牢见到了被关押的祁清砚，头发依然散着，垂头耷脑地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像一只挨了锤的大狗狗。
“祁清砚。”祁正走过到门口唤道。
祁清砚没回头，语气却带着几分赌气和委屈，“你把我当凶手处决了算了。”
“好啊。”祁正说着就喊人，“来人！”
“诶别别别，爹！”祁清砚一个弹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制止祁正。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祁正威胁道。
“能能能。”祁清砚也看到了江柒，嘴欠道，“你平日不是很欣赏江柒吗？他逛花楼你怎么不骂他不抓他？倒是把你亲儿子送进牢里……”
“住嘴！”祁正呵斥道。
“不是你让我说话的吗？”祁清砚看着江柒脸上无懈可击的职业假笑，嘴更欠了，“而且他还在死人那一桌，你怎么不把他列为嫌疑人？”
祁正抚了抚额，“这是我的大牢，你想尝尝刑具吗？”
“你为了他要对我动刑？”祁清砚愣住了，不可思议地问道。
祁正正欲说话，却被江柒打断，“既如此，江某便做个见证。”
“什……什么见证？”祁清砚震惊地看着他。
“寺丞大人，动手吧。”江柒还特意走远了些。
“江柒！”祁清砚看着江柒脸上这幅老狐狸般的笑容，咬牙切齿道。
江柒脸上瞬间露出得逞的笑容，又走了过来，“清砚，半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般鲁莽？”
祁清砚齿颚咬的嘎嘎响，“你也知道半年不见？！我换了班怎么也不见你来找过我？！”
江柒愣了愣，眼前的祁清砚怎么说都有点像个怨妇，“原来是因为这个记恨我。”
“你什么意思？”
“我说方才你怎么对我这么凶，我分明没有招惹你。”
“你闭嘴！”被戳穿心思的祁清砚恼羞成怒道。
看着自己平时耀武扬威的儿子终于有人能治之后，祁正脸上胡须之下露出了开心的笑。
“爹你笑什么？！你就知道帮他！”祁清砚满腔怨气无处去，索性开始撒泼。
“说正事，你今晚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祁正问祁清砚。
祁清砚摇了摇牢房门锁，示意祁正打开，“和三年前一样，北月楼东边突然多出了一间房，从那里射出一箭射死了宇文达。”
“你看清了？是从那里射过来的？”江柒问道。
“你没发现宇文达的位置正对那间房吗？”
“湖对面离宇文达的位置少说也有三尺，谁能射箭如此精准？”
祁清砚怪异地看着他，“你觉得是人杀的？”
“什么意思？”
“我是说，原先那家人的冤魂。”
“那为何会害宇文达？他家可没人是土匪。”
祁清砚皱眉，半晌挑衅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去查案吧，我替我爹给你这个权利，要兵要卒随你差遣。”
江柒怔住了，看了眼祁正。
祁正虽不悦，但也顺着祁清砚的话往下说，“江公子若是在科考前找出真相，我便亲自书信皇上让你参与此次科考，如何？”
江柒立即行谢礼，“多谢大人。”
祁正虚扶了一下江柒，领着他正欲离开。江柒提醒道：“祁公子……”
“哦，关着吧。”祁正淡淡道。
“爹！！！！”
“喊魂呢？我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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