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三）

白色的塑料袋被风吹上天空，它们在空中跳着舞，易艾在想，为什么因为轻就要到空中呢。

知铭被绑在了架子上，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了过来，明亮的犹豫夜空中的星星。

歌曲的节奏播完，居然出现了知铭的声音。

磁盘中，声音断断续续，有些沙哑。

“咳，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要救我。”

易艾伸出的脚停在哪里，她听着。

“也许是因为妹妹吧，从去年我就决定了，如果你被选成河童，那我替你去。”

“安夏姐和我说，如果被献祭的是男孩子，河神就不要我们再给他献祭东西了。”

“所以我昨天听说你当选了河童，我就给你录好了。”

他轻哼了一声：“真的是，栽你手里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那能怎么办？谁叫我喜欢你呢。”

“抱歉啊，娶不了你了。”

“忘了我吧，你的日子长着呢。”

“再见啦，小易艾。”

录音的最后，是知铭哼着调：“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脸上黏糊糊的，易艾一抹，一大把泪。

mp3又在播放着那首歌，易艾记得这首歌叫起风了。

“傻瓜……”易艾靠在石头后，哽咽着，全身因为使劲憋着哭而颤抖，握成拳头的手泛着红，渐渐变白。

她心口痛得不能呼吸，泪水淌过脸颊，留下一道湿湿凉凉的泪痕。

胸口堵得慌，眼前的水气氤氲又涌了上来，胸间窒闷得几乎连嗓音都变得嘶哑。

她强压着哭声，喉咙哽得生疼，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眼睛被水雾遮挡住，她狠狠地一眨眼，泪水翻滚而出，她立即用手背将泪水擦去，没有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声音越来越远，易艾终于失声，哭声变成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起风了，真的起风了。

风从那个夏天的早晨开始，从这个夏天的夜晚结束。

此后，来海边的就只有一个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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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艾躲在人群的石头后，听着安夏高声道：“只要将这个男孩贡献出去，河神就再也不会迁怒于我们！我们的家人将会世世代代平安喜乐！”

易艾就看着那架子被扔进水里，架子上的人也看到了她，笑容定格在那一秒。

人群欢呼雀跃，随即齐齐下跪，磕头的声音巨大且响裂，地面也随之一动。

人们漠不关心，人命嘛，多常见的事啊。

易艾在安夏的屋子外等着她，安夏将头顶的凉帽摘下，坐在她身边：“你不走？”

“我能去哪儿？”易艾的语气冰冷，安夏轻松的笑了笑。

“他的确很奇怪，他的妹妹被家暴，他偷偷来这里向我要蜂蜜，说妹妹喜欢吃甜的。”

“后来遇到了你，他慢慢来我这里的次数少了，直到他的妹妹被贡献。”

“其实根本没有用，没有河神，什么都没有。”

“都是封建迷信。”

易艾诧异的望向她：“那他该死吗？”

“不该，那些女孩更不应该，你知道知铭有多爱他妹妹吗？”

易艾点了点头，安夏又问：“那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

易艾喉头一紧，点点头：“他说，为了不让无辜的女孩子再被封建迷信搞死，倒不如让所有人安心。”

两个人不再说话，安夏站起来，说道：“他很久以前在村子尽头盖了一间屋子，你走吧。”

安夏扔给她一件衣服：“去吧。”

易艾走出很远，又回过头看着她，安夏苦笑：“他知道你忘不了他，还说如果有机会了，去大城市开始新的一切。”

门被彻底关上，光随着门缝的变小而消失，易艾转过身，黑暗中是通红的双眼和缓慢流动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