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猴子（二）

“它以前是人。”一个男生凑了过来，宋知闲搂住他的脖子，“哎呦，风满晏，以前没发现你有这功能啊。”

风满晏和宋知闲你一怼我一怼的，词笙看着水猴子：“那你倒是说啊，为什么变成猴子了。”

水猴子呲着牙，装模作样的朝词笙发威，词笙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耳光：“你再呲，你再呲你就这样吧，脱水而亡。”

水猴子立刻敛气，脸虽然对着湖，但是眼睛对着词笙，词笙又毫不犹豫的甩了它一巴掌：“你再瞅，你再瞅你就这样吧，脱水而亡。”

水猴子彻底臣服，它开始低声讲起来，这个在江南小村里的故事。

叶落到秋尽，寒霜冬已至。

“叶落！”正趴在桌子上无聊的叶落，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敲玻璃声给惊到。

叶落打开窗户，沈池林和沈故渊踮着脚，看着他：“怎么了？”

“出来玩啊。”沈池林对他道，叶落看了眼屋子，“你妈妈在家吗？”

叶落摇了摇头：“不在，我妈妈一天没回来了。”

沈故渊赶着说：“对对对，我妈妈也一天没回来了。”沈池林哀求他，“叶落，出来吧，你一天闷在屋子里学习，好没意思的。”

叶落边关窗户边笑着说：“我不闷在屋里，哪能去大城市上学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朝大门走去：“哥，叶落哥哥好厉害，他一定能看到爸爸。”

沈池林点了点头：“你叶落哥哥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出淤泥而不染，我们也要好好学习，争取去大城市上学，然后就能见到爸爸啦。”

叶落穿着一身黑，见兄弟俩穿的少，问了一嘴：“你俩穿这么少不怕冻坏。”

“叶落你怎么和我妈一样？不冷不冷，你的体质这么弱，得多穿一点。”

叶落斜了一眼沈池林，沈池林跑在他前面：“韩双哥在秘密基地，我们去找他。”

“韩双哥哥已经一个星期没来找咱们了，叶落哥哥快走。”沈故渊拉着叶落的手开始小跑。

青山烟雨客 似是故人来。

叶落看着这江南烟雨，小河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一艘艘小船，脑袋里不禁想到这句话。

天渐蓝，直至为浓墨，云不知在思念着谁，雷也为着云悲鸣着，世间于是乎被一层辉黑的悲伤笼罩，静静，唯有地母拥吻云的泪的响声。

“要下雨了！快收衣服！”有些大婶大妈开始招呼人们收东西，一边收一边吓唬孩子，“小心水猴子出来吃人！往回走！”

沈故渊转过头，问两个哥哥：“水猴子为什么要吃人呢？我为什么没见过水猴子？水猴子是水做的吗？”

“水猴子吃的都是坏人，我们都是好孩子，除非是坏猴子，不然我们随便一跺脚它就吓跑了。”沈池林笑嘻嘻的对他道。

沈故渊放下了心，蹦蹦跳跳的快活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

“故渊！”韩双在岸边坐着，看故渊一步一个脚印的跑过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朝故渊伸出了手。

“双哥！”沈池林大声叫了韩双一声，韩双抱着沈故渊走过来，“落落要去大城市了，我们再陪你玩一天。”

叶落微微一笑：“谢了，韩双。”

几个人一路上都在说：“去了那里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啊。”“听说大城市里，每个人都有手机。”“手机？是座机吧？”

沈故渊摇了摇头：“不对，爸爸说是手机，而且还是没有电话线的那种。”

提及爸爸，叶落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我爸爸好久都没回来了，他说周一回来，这都周日了。”

“我也是。”沈故渊和沈池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沈故渊又问韩双：“韩双哥哥呢？”

韩双笑了笑，露出那颗虎牙：“我爸爸正在休息。”

“叔叔回来了？明明我们爸爸是一起出去打工挣钱的呀。”沈故渊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呀，说不定故渊的爸爸有些事情呢，有可能在给小故渊准备礼物哦。”韩双刮了刮沈故渊的小鼻子，两个人笑得开心。

雨越来越大，几个人走到不远处的山洞里，衣服不怎么湿。

几个人围在一起，韩双忽然神秘的说道：“我听我们高中老师说，水里是有水怪的，你们想不想见？”

得到众人的同意，他继续道：“水怪又叫水猴子，不陌生吧？”

“听说水猴子力气很大，是那些溺水而亡的人幻化成的怪物。”

“如果在水里抓到人，将会把他拖到水底，用泥把人的七窍遮住，窒息死亡。”

“如果是在岸边捉住了人，将会撕咬那个人的肉身，非常疼。”

“你们还敢？”韩双问道，沈家的两个小子齐齐点头，只有叶落没有做什么反应。

“第一个谁来，水怪看到这么多人，打不过就不会来了，只能一个一个来。”韩双和沈家兄弟齐刷刷的看着叶落。

“我……不玩了，我想回去。”叶落皱着眉。

“每人五分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韩双眼巴巴的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故渊第一个，他拉着韩双的胳膊，要求陪着他，韩双答应了。

五分钟后，韩双一人从旁边的洞里出来了，沈池林有些害怕，问道：“我弟弟呢？”

韩双指了指里面：“走吧，他说让你过去。”

叶落全程面无表情，他起身就要走。

“落落，到你了。”身后的山洞传着回音，雨比刚才要小，冷了许多。

“你让他们出来。”叶落转过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笑得瘆人的韩双。

“他们让你进去，快来吧，他们等着你呢。”韩双歪着头，看着他。

叶落转身就跑，可惜他还是太小，没有跑出土地就被抓了回去。

他被扔在了那个山洞里：“叶落，我爸爸现在特别舒服，他再也不用去打工了，沈故渊和沈池林也不会担心学习了，你也不用担心见不到你爸爸了。”

“韩双，杀人是犯法的。”韩双十分奇怪，叶落怎么这么冷静，“那不好意思，你爸爸和他们爸爸都犯法了。”

叶落这才有了些反应，哆嗦着嘴唇：“什么意思？”

韩双哈哈大笑：“叶落！你真是天真到可笑，你爸他杀人了！杀的是我爸！你懂不懂？！”

“对嘛，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们三个人，抵我爸的命，但是我抵不了你们三个人啊，所以他们既会伤心又会痛不欲生。”韩双表现得有些疯癫。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爸爸不是杀人犯！韩双你撒谎！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韩双的声音在叶落的耳朵里有些吵。

“我爹发现了一座矿，他们一个个的觊觎我爹发现的东西！如果可以你问问林警官是不是这样。叶落，你小姨抢了我爹，害死了我娘，你爹杀了我爹，你们全家都对不起我！”韩双面露凶色，愤懑道。

叶落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猛地睁开：“他……他们呢？”

山洞里的雨水味越来越重，韩双说的轻松：“死了。”

叶落的声音有些抖：“你杀的？”

韩双盯着他看了一阵，忽地一笑，自豪而又轻蔑：“你有证据吗？”

韩双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抬起了他的下巴：“叶落，你爹和我爹都是世交，为什么你从三年级的时候，就不和我玩了呢？”

叶落使劲别过了头：“你自己不明白吗？你自己干的什么龌龊事你不清楚吗？”

韩双看着他，轻声问道：“我干什么了？”

“韩双，你当时就差烧杀抢掠了。”叶落绝望的闭上双眼，“你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就和水猴子一样。”

“你巴不得所有人和你一样不幸。”

韩双松开他的下巴，走到洞门口，声音虽轻但回声传的愈响：“叶落到秋尽，寒霜冬已至。”

他回过头，洞外的雨越来越小，扑面而来的就是雨水的味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叶落，冬天要来了，你看那枝头，空荡荡的。”

他一步步的朝他走去，从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你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那有什么用？你还不是生在淤泥里。”

“韩双，你不要冲动，如果我爸真做了犯法的事，他自然会被依法处置，你这么做会葬送自己一辈子的。”叶落竭尽所能劝韩双，韩双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我不重要，我想要我爸。”

韩双幽幽叹了口气：“叶落，你爱你爸，我也爱，你死了就见不到你爸了，你也什么都忘了，我呢？”

“你爸会忏悔一辈子，我爸呢？”

“叶落，我可以等风起，等花开，等蝉厌倦了鸣叫，等鸟忘记了飞翔，等冬天终于忘了雪，等世界的颠倒。”

“但我唯独等不到那个一回家就抱住我，拍拍我的背，说儿子长大了，爸爸都抱不住了的那个人。”

“叶落，我要让你们家的人都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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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在世界的尽头，回到了村子。

那里有他的家，那里有他的朋友，那里有他的妈妈。

他的爸爸在落日的余晖下，太阳将他镀了一层光，就像天使。

爸爸提着皮箱，前面是公交车，叶落看着自己依依不舍的站在爸爸面前。

叶落很慢很慢的走了过去，他从脚开始消失。

“老叶！快走啦！”韩叔叔从窗户里探出头，喊着爸爸。

爸爸蹲下来，拭去面前自己的泪水。

“落落，好好学习，爸爸回来，带你去大城市的游乐场。”

踏上公交车的一瞬，爸爸回头，招了招手，叶落马上就要消失了。

公交车渐行渐远，爸爸从窗口伸出的手也慢慢成了小黑点。

叶落看着自己跑回了家，他就站在那里，公交车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叶落终究是只剩下了一张脸，他的眼泪随着车的远去而流下，只是这次没有人给他擦眼泪。

“我爱你呀，爸爸。”

风吹散了金色颗粒，朝着公交车行驶的方向飞去。

它们漂浮在空中。它们飞舞在天上。

人世间的男孩，变成了天空中最闪亮的金色星星。

自此，在那个村庄中的山洞里，多了一个真正的水猴子。

雪下了，风很温柔，裹挟着小雪花跳上少年的书桌，轻柔地翻阅，少年回神惊得小雪花四处逃窜，风迎面撞上少年的脸。

“儿子，开门。”妈妈在门外喊道，韩双不耐烦的拉开门吼，“你怎么每次都不带钥匙啊？下次不给你……”

门外三十多个警察，在门口的女警察掏出证件：“警察，请你配合调查。”

一旁的女人盯着他。

“你的诅咒好灵验啊，我在水里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