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舟（1）

一场暴雨几乎在一瞬间撕开汪洋，海是乌墨色，海平线后的天空也是漆黑的，毫无杂色的漆黑……

死水一样的天空上赫然一轮白金色的太阳，映在海上成了骇人的灰白。与其说是一轮太阳更像是撕开天空的缺口——散出的光芒灼人，但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日光可以撕开浓雾，但恢复清明之后的景象依旧萧条。

一只瞳仁血红的黑鸟停在小船上人的脸侧，哀转凄厉的仰头长啸是在召唤同伴也是在宣告一个鲜活生命力的枯竭。

“啧…死鸟儿……”

说话的人面色难看的厉害，大约是由于长时间的脱水整个人显得过分狼狈。嘴唇皲裂声音嘶哑，一副没几天好活的德行。

仔细瞧勉强看得出长相周正，眉眼清晰。轮廓并不显得锋利称得上柔和，看面相人却不尽然是温柔。即使五官生的出算得上挑现在这副德行也够骇人，瞳孔随着意识的清醒慢慢聚焦，勉强说还有神的话眼里的烦躁好像要溢出来。

船上的人似乎被这声鸟叫惊醒，只是更像是被唤着回了魂儿。

勉强支撑着快散架的身体从小船上坐起来，恍惚间意识回笼 俯身下去捞了把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恢复思考能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过后抬眼观察四周，发现密密麻麻全是一模一样的小舟。

其他小船上的人或醒了或没醒，只是看着都像是刚刚恢复意识不久的样子，人都还是懵的。

再往远看，惨白的太阳底下是一座在岸边矗立的灯塔，挡住小半个太阳。轮廓恍惚间迷失在白光的光韵里，似乎传说中神迹的降临都是这样的。

恢复意识的人逐渐增多，从极个别支撑着不适感强烈的身体挪动时的小声喘息到小范围的窃窃私语。

江衍他自己目前的状态也不比身边的其他人强，人对未知的领域具有天生的排斥和恐惧，能力也很难弥补。

终于也有人看到那边的海岸和灯塔，奋力划船过去，高呼得救。经过不知道几天漂泊而脱水的嗓音在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刺耳，黑鸟被惊动，飞离了长时间盘旋过后停泊的船只。

正要再往身后去看就听到侧后方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听上去也和自己一样漂泊了好些天没有进水，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江衍…”

回头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小舟上坐起一个熟悉的人影，江衍偏偏脑袋略显诧异，“陆哥，你怎么也被弄进这鬼地方了？”

陆闻音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之后摇头，勉强在船上维持重心，挪到对方近前，“不知道，这什么地方？”

江衍打量对方的样子：衣服落灰面容疲惫，平时会拢起来的头发乱的不像样儿，皮筋也不在。原本之前的脸就算得上清瘦，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人看着更凶了。

看陆闻音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自己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摇头示意对方自己也不清楚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先上岸。”

摸摸身上所幸赋昭还在，干脆拎着这串其貌不扬的珠子使劲晃，弄得赋昭实在不堪其扰 出来帮他划船。

“你这串珠子倒是有用，除了是武器之外还能帮忙划船。”陆闻音眯眼看看他笑着调侃，“谁有你江大师会享福啊？”

“得了吧陆哥…这地方的磁场和咱们那儿不一样，与其说是一个地方不如说是一个空间，这关不好过啊——”

从他们的位置到岸边儿算不上远，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其余密密麻麻的船只。这时候清醒过来的人明显多了，有了前面的领头羊，都争先恐后的往岸边划船。

费劲上岸之后两个人相互确定了彼此的身体状况都没有大碍 术法能力也没有明显变化，并没有被抹除或限制。

再往靠近灯塔的位置走，到达一定高度之后才看到在海里看见的所谓灯塔只是一艘庞大船只的撩望台。

“船——？”

他们看到了一艘船停靠在浅滩，更准确的来说他们看见的是一艘足以容纳千人万人的巨大渡轮，穷奢极欲 无与伦比的奢华。与在海里那种颓靡诡谲的感觉全然不同，像一念地狱，一念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