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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了一个仓促的寒假,初七之后张真源拖着行李箱就回了学校。
其实有的时候温执柔有些无法理解张真源是为了什么,按照学习成绩和他拿到的一系列奖项,他保研到自己心仪的学校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温执柔没法以“温柔”的身份告诉张真源这些,而且张真源对于这些的热爱是她肉眼可见的。
那是一种能够让他不吃不喝忙活一整天的炽热的热爱。
这个人本来就已经足够优秀,至少比自诩认真学习的自己还要勤勉上进的多。
回到学校之后张真源就给温执柔打了电话说要给温执柔寄一些家里的特产,让她尝一尝。温执柔赶紧以不好保存的理由拒绝了,结果又被告知东西早就被他真空打包好了,放几个月都没问题。
有些时候温执柔真的能从张真源的一些直男举动中看出张真源真的是个“不解风情”的母胎solo。
拒绝不来,温执柔只好找严浩翔帮她代取快递转寄回来。拿到张真源寄给她的那些吃的东西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打开了。
愧疚如同向上攀爬的藤蔓,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茂盛,渐渐覆盖了温执柔的整座心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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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时间还早,校园里面也没什么人,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张真源干脆就是一整天泡在档案室里。新学期他既要准备保研还要忙着毕业论文,正好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准备准备论文的选题。
开学前一天晚上十点,张真源正在五楼的档案室里面整理毕业论文的素材,楼道里突然传来烟雾报警器的报警声,尖锐的划破了档案大楼的寂静。
张真源赶快跑出去,不知何时楼道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浓烟从楼下往上飘,肯定是哪里起火了。
楼道里面的烟雾越来越浓了,张真源思考了几秒迅速爬上了大楼,几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跑,直接来到了楼顶。
关好了防火门,他站在楼顶的边缘往下望去,大概是三楼的地方四泄着浓浓的黑烟,升腾直上。
张真源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往下跑,赶紧掏出手机打了火警电话。
打完没多久张真源又往楼下看去,昏暗的路灯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仰头看着这一场突发的火灾。
手机这个时候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张真源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温柔。
他疑惑而又激动地接起来,还没有说话,对面的人焦急地开口。
温执柔“张真源!张真源!你现在在哪?你还在档案室吗?”
张真源“没有,我现在在楼顶。”
张真源冷静地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面的女生声音有些不对劲。不似往日那般甜美,像是感冒了一般。
温执柔“你别急,消防员马上就到了,你在楼上等着,不要下楼……”
手机那边的温执柔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用伪音,仍然在喋喋不休。就在张真源因为她的关心心生暖流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真源“你怎么知道档案楼起火了?”
在楼下记得快要冲上去的温执柔沉默了。
她刚才居然忘了用伪音!
这次的沉默是致命的。刚刚的焦急和担忧,让那个随口就能够找到理由的自己完全忘记了找借口,忘记了她和张真源之间的身份屏障,忘记了张真源会怀疑自己。
温执柔默然抬头,隐约可以看见楼顶有个人探出了脑袋,然后耳畔就响起张真源急切的声音。
张真源“温柔?温柔!你就在附近,对不对?”
张真源“你是不是就在楼下?!你是不是来找我了?!”
声音前所未有的大,温执柔感觉他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楼上冲下来,和自己见面。
张真源“上次我就怀疑了,那个月饼盒子根本不是外卖盒子会用的,所以那个时候你已经来过了,对不对?”
温执柔“……”
时间随着逐渐淡下来的浓烟流逝。虽然温执柔知道张真源根本看不清楼下的任何细节,但她不敢动,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
张真源“温柔,你在楼下吗?”
张真源突然冷静了下来,声音前所未有的诚恳,苦笑着说。
张真源“告诉我,你在吗?”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消防员喷洒的水溅下来,像下着小雨一般,和着冷风。
温执柔看着楼顶那个还在张望着的模糊声音,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镇静,捏住嗓子。
温执柔“是的。”
她在,她一直都在。得知法学院档案楼失火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去找张真源,告诉张真源,火情不大,不要紧张,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
即使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张真源“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真源的声音沉静极了,里面似乎凝结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渴望和痛苦。
温执柔“我……”
温执柔呆呆地望着楼顶,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温执柔“我一直在。”
张真源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胸腔下的心前所未有地躁动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楼下模模糊糊的人影,口腔干燥,猛烈地吸着混合着浓烟的冷风。
温执柔“对不起,张真源,对不起……”
温执柔“我一直都在重庆上大学,我一直……在骗你。”
对面的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无限的低沉下去。
张真源只觉得迎面挥来一记重锤,打得他精神恍惚。他开始想快要干死了的鱼一样急迫起来,像溺水的人拼命地抓住一根稻草。
张真源“温柔,我认识你吗?我们认识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对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
温执柔“你……你不认识我。”
温执柔“我认识你。”
张真源的脑海里迅速闪出了许多个身影,陌生的,熟悉的,笑着的,面无表情的,在他眼前混乱的铺开,形成一到遮天的屏障,让他喘不过气。
张真源一边高兴着,一边陷入了无力的愤怒之中。
这是一场欺骗。
张真源“温柔……这是你的真名吗?”
温执柔“……”
温执柔“不是。”
再犹豫的话语,也掩盖不了它本身残忍的事实。
温执柔“可是我喜欢你,张真源,我是真的喜欢你……”
温执柔“我承认当初我找你的目的并不单纯,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你,可是……”
张真源听着那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熟悉”。
在哪里听过呢?张真源记不起来了。
温执柔“我,我一直不让你来找我,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后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温执柔“可是我们好像已经没有以后了。”
张真源听到“温柔”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有节奏地抖动了起来,应该是在快步走路。
张真源努力伸长脖子往下望去,想要找到“温柔”到底在哪里,隐约看见了一个暗色的纤瘦人影急急忙忙地脱离人群,往旁边的长道跑去,步伐格外的快,耳边喘气的声音隐隐和那个身影对上了。
他慌张的手都在抖,在电话这头大声喊着。
张真源“温柔!不,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别走!我看见你了!你不准走!”
正在离开的温执柔本能地顿在了原地。
即使她知道夜色下这样昏暗的灯光张真源根本看不清她的任何外貌特征,但是她仍然不敢回头,更不敢说出心里的那句“我不走”。
张真源紧盯着那个没有动的背影,久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几乎要占据自己的视野的时候,她动了,像刚刚那样极速地往前走着。
张真源“温柔!温柔!”
张真源“我保证我不生气,我们坦诚相见,不管你是谁,不管你长什么样子,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大,恨不得直接传到楼下,让那个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听听自己的心声。
可是声音被风声吞没,张真源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张真源迅速跑向楼梯口,拉开防火门,一步五个台阶地往下跑,不论火势如何,他只想要立刻出去,立刻追上那个人。
还没有下两层楼,就有两个搜救的消防员发现了他,赶紧上前拉住他想要送他去检查,张真源挣脱他们就继续往下跑,四五个消防员赶紧赶过来拦住他不让他走。
张真源并没有解释,只是对着电话一直低声说着“别走”。
直到对面的声音异常平静地告诉他。
温执柔“对不起,张真源……我对不起你。”
温执柔“再见。”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张真源一边抵抗着消防员的劝诫一边打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了。
还在挣扎的他突然镇静了下来,笑着向那几个消防员道歉。
张真源“对不起,妨碍你们工作了,我这就跟你们去检查。”
检查的过程中,张真源沉默不语,安静的有些诡异。
直到凌晨十二点钟,张真源才从医院出来。
他沉默了半晌,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突然放声狂笑。
笑的比哭还难听。
——他们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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