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已经是很冷的冬天,有人泼在地上的水都结了冰。
孟尔玉呵出一口寒气,跺了跺脚,今天这一号楼的门铃坏了个彻底,她怎样也按不响范丞丞的门铃。这人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再这样下去要迟到了。
她撇撇嘴,终于等到一位晨练归来的大爷,好说歹说地拜托他帮忙打开了大门,一路电梯,直接敲开了他的门。
那人却没半点惊讶似的,只是为她打开了门,随后便自顾自穿外套去了。
这当然是范丞丞,但惹得孟尔玉一阵子火大,小嘴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孟尔玉“我没带手机联系不了你,你就不知道下来看看吗?这会儿晚了这么久了,等下我们都要迟到了。”
他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这会子又找起鞋来,垂着头挨骂,总不见吭声。小姑娘便更气了:
孟尔玉“你还不说话,一点都不着急,这万一哪天我要是有点什么事不去学校了,你就这么在家里等着吗?”
戴着手套的小手捂住脸蛋才能感受到一点点回温,她委屈巴巴:
孟尔玉“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冷,我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快要冻死了。”
其实孟尔玉的本质就是话唠。他们还不大熟的那会儿,多数都是她在唠唠叨叨,他在旁边或认真或走神地听着,偶尔给那么一两个回应就够她继续念叨下去,后面熟了也没多大变化,充其量就是她的话范丞丞全听。
这会子范丞丞听得差不多了,鞋子也穿好了,抬头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
范丞丞“妈,我先走了。”
随后就走出来关上了门。
他慢腾腾迈了两步,后面人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瞧瞧,她捂着脸的动作僵在脸上,神色莫名。
范丞丞“怎么了?”
伶牙俐齿的小人儿难得呆滞,他瞧了好笑,于是真就笑起来。
孟尔玉“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在家啊?”
她有点恼怒,方才不知轻重的念叨全叫阿姨听去了,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范丞丞“我怎么说啊?”
他接着往前走。
范丞丞“你话那么多,也没我说话的空。”
孟尔玉“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她撇撇嘴,三步两步追上,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尴尬。
住在一个小区,她和范丞丞妈妈也是认识的,那是个个子小小、头发长长又很漂亮的女人,听他说如今自己开着一家公司,干练又温柔。
说来也巧,范丞丞是个单亲家庭,而孟尔玉呢,是个半单亲家庭。不过他们甚少聊及这些,毕竟没人喜欢谈那些不开心的。更多的时候,他们都能巧妙地避开家庭,或者只聊些让他们彼此心情愉悦的话题。
但也是这个缘故,她对他,总是依赖与同情多一些。
但这不能使她忽略家庭带给她的烦恼,就像此刻,她坐在范丞丞的后座,揪着他外套的一点边边角角,他忽然问道:
范丞丞“你下次月考,教室又往后面去了吧?”
自从升入高中起,孟尔玉的成绩断崖式下跌,早跌到实验班的最下端。月考的教室是按照成绩排的,她便一次一次地往外挪,眼见已经挪到实验班外面去了。
孟尔玉“嗯。”
她闷闷应声,听不出情绪来,转而又抓了一下他的外套——这时候已经穿上羽绒服了:
孟尔玉“你这衣服太长,我都下不去手去抓了。”
范丞丞“不好看吗?”
范丞丞顺着换了话题,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有时候孟尔玉骂他像只花孔雀,他也确实不像别的男孩子,大约因为是个漂亮少年吧,他常常会有点局促地问她,这双鞋子好看吗,这件衣服好看吗。
孟尔玉“挺好看的。”
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她都诚实地点了点头。
孟尔玉“应该挺暖和的,晚上吃饭给我穿穿。”
不知道是宣示主权还是纯粹好玩,孟尔玉经常套上范丞丞的衣服。他大她一圈,衣服穿着也大,暖和又有安全感。最重要的是她的衣服颜色都浅,她不愿意穿到食堂去。
范丞丞“你真是一点不客气。”
他哼一声,倒是没拒绝。
于是路上安静了一会儿,小电车驶过喧闹的十字路口,来往的人很多,有人才买的早点升腾着热气,小镇慢吞吞醒来。
想了想,孟尔玉还是轻声嘱咐:
孟尔玉“不过下次,我要是一直没按门铃,你记得自己下楼,要么是门铃坏了,要么是我不去上课了,你别迟到了。”
范丞丞“你要是不去,不是会跟我说一声吗?”
他却是没有改的打算。
孟尔玉“你不怕我忘了?”
她笑。
范丞丞“不怕。”
清早的风还是喧嚣着,他的声音却格外分明,一个字一个字落进有人的心跳里,半晌说不上话来。
孟尔玉“不怕就不怕。”
她忽然笑了,有风钻过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孟尔玉“总之,你以后长点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