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开始嗯的那一声,之后的十来分钟里,不管我问宋声声什么他都只是垂着眼睛闷不做声地装哑巴。
突然就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人的性格会这么不招老师同学待见了。
毕竟霸凌的人是一群人对线一个,而像我们班不良这种,大概率是一个人冷暴力全班所有人。
吴主任跟我讲过,他说宋声声之前不是这样的,可是他也没告诉过我这个小金毛之前正常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不通的东西,纠结了一小会儿,也就暂且放到一边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桌对面离我两米远的不良,随后起身搬来了个椅子,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坐下。
他照旧不理人。
很好。
我再三告诫自己成年人不要跟毛都还没长齐的小朋友计较,然后直接起身把远远站在一边的宋声声摁进了座椅里。
我动作很粗鲁,毕竟是业余柔道选手,提着他胳膊的手也不自觉带上了点力气,可是除了闷闷唔了一声,其余时间对方却连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一种听天由命,无所谓的装13感。
真欠揍。
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还是没看我,我也懒得去看他。
起身,翻柜子,拎出来了一个小药箱。
“低下头,宋声声。”
皱着眉头,看着显然不想配合装聋作哑的小不良,我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
对方偏过头去,企图无视我。
很好。
完蛋玩意儿。
由于人设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年轻班主任,所以哪怕我现在已经要开始生气了,还是没有上手抡他一顿。
于是,我只好一只手拿着碘伏一只手握着棉签,站起来弯着腰给他脸上那些乌青红肿甚至有些破皮的地方消消毒。
这个时候,他倒是乖了,除了目光不愿意看向我之外,却也没有阻止我下一步的动作。
身为美术生,骨相相较于皮相更让我为之着迷。
我对于宋声声的耐心一部分是由于吴主任的叮嘱,另外一部分则是单纯出自怜惜美人的心。
替宋声声上药的过程中,他倒是够硬气,除了眼皮跳了跳,剩下的愣是一声不吭,
我给他浸出血渍的地方贴了个hellokitty的创可贴,余下那几处有淤青的被我搭配着喷了点云南白药,揉了揉。
肿肯定是肿了一大块,揉揉方便促进血液循环,加快淤青的消散。
我处理完他脸上的伤之后,也没有立马就坐下。
反而是撸起来了他左手肘被我碰到的那处的衣袖瞧了瞧。
当一大片都已经乌紫中都开始泛黑的淤青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绕是当年练散打被教练摁着揍了十几下的我,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程度的伤,看样子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
势必得被人群殴或者狠狠揍了一顿,不然是到不了这个程度的。
思量了一下,我又企图伸手去扒他另外一个袖子的手臂。
金发不良没同意,躲开了。
啧。
“小宋同学,老师不碰你,那你跟老师讲讲,身上哪里还有伤的?”
“现在老师这边有药箱,办公室也没人,正好顺手替你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完。”
“老师也是为你身体着想。”
“……肩上,后腰,右臂,左腿肘。”
“这样吧,老师……”
我正打算继续的苦口婆心的说教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先不管为啥这个小犟孩子开口的原因,光听了这不下三处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才安生下来的右眼皮开始猛跳个不行。
我沉默了三秒,任由他在我面前脱掉了校服外套,脱掉了本不该这个季节穿的长袖衫。
在亲眼目睹他前身后背那青紫交加的惨烈场景的那一刻,我拿着棉签和碘伏的双手都跟着颤栗了一瞬。
“谁干的?”
这一刻我脑子里来不及思考对方在这间只有孤男寡女的办公室里公然脱衣服影响好不好这种事情,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里面包含的情绪,就只有一位老师对于将自己学生欺负的不成样子的那群人的愤怒。
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瘪犊子的恶心玩意儿把我们班水灵灵的叛逆不良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
不良抬抬眼皮,好似终于肯大发慈悲的赏我一眼似的,转瞬目光又落下了。
“你说的,上药吧。”
他仍旧瘫着自己那张即使被揍的鼻青脸肿但仍旧还是看谁都是先天性小脑萎缩的俊脸,冷冷地吐出了这六个字。
像是一个遍体鳞伤的瓷娃娃,对受伤习以为常,对疼痛早就麻痹了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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