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安陵容·选秀篇（二）

“爹爹娘亲又不信这些，而且姐姐做这些，他们也不知道。”

穿着箭袖长袍的小少年，仰头问采集花露的青衣少女。

海瑞一直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信奉格物致知的思维方式，向来对这些不以为然。

林云接受了现代唯物主义的熏陶，也不太信这些东西。

是以，陵蕤也没有多少敬意。

那少女便点了点他的鼻尖，道：“你啊，难怪爹爹让你打磨了这么多年，都不让你再去参加乡试，这样的跳脱性急，怎么能成呢？”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只要自己觉得心安，认为做得事情值得，那便不负这韶光。”

“你睡觉是半个上午，给我帮忙也是半个上午。”

“这又快要殿选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我能做的事情不多，若是…这次不能再回去，再难侍奉双亲，我也不知道还能为爹爹娘亲做些什么，现在能够祝祷一二，亦是幸事。”

“能够应许一两分，那也很好了。”

陵蕤不服，逐而辩驳道：“娘亲还一直说爹爹做事不过脑子，实在冲动呢，爹爹不也是二甲传胪？”

那少女美目流转，笑出声来，“爹爹哪儿是做事不过脑子，娘亲每次这么说，不都是怪爹爹将生民百姓看得太重，反倒把自己、把身边人看得太轻么？”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什么是微言大义，难道你都忘了吗？”

“爹爹牧守一方，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治下百姓，自然该殚精竭虑，慎重以待，为治下谋福祉，这才不枉做了父母官。”

“若是你有朝一日任了职位，还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那好一点儿就是好心办坏事，白白耗费了朝廷的物力，既负君恩，也对不起自己做在这个位置上需要担的责任。”

“再坏一点儿，那便是伤了人力，又对治下生民不好。”

陵蕤像小大人似的叹道：“姐姐和爹爹一样，一贯会说这些大道理，可偏偏你们也都能做到嘴上说的，倒让我和娘亲这样的为难了。”

“要我说，都是爹爹太倔，要不然咱们使了银子，就让姐姐在前面落选了多好，现在也不用费心搭理这么些事情了。”

听了这话，陵容便让他禁声，“这话岂是能胡乱说的？究竟会不会选中，现在还不一定呢。”

“天下秀女，佼佼者甚多，哪里就轮得到我们了？”

“咱们对待这种事情，只要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那般不算敷衍，落不了什么错，也不必过于苛求什么成果。”

“那么多参选秀女，也不是每个都能选上的。”

听到这里，原本在树上躺着，享受这好春光的周玄清，倒是险些要笑出声来。

他原本听这姑娘一番话，又听了那句诗，心里好生敬佩仰慕，还在感慨，女子之中竟也有这样清正凛然的性子。

可听到后面，有关选秀的事情，才知道原来还能有人把“糊弄”说成这样子。

不过，他虽然在这儿躲懒，觉着这对姐弟有意思，但却不准备现身。

——毕竟下面可是待选秀女，胡乱出声，未免有失礼数，若是害了人家，那才不好。

陵蕤望着那青衣粉面的少女说道：“可姐姐现在念叨陶渊明的诗，其实都茫然得紧了，一点儿也不像在扬州时那样悠闲自在了。”

这还不都是因为要来京城的缘故？

少女柔声道：“在爹娘身边那自然是好的，不是有句话说，有母亲疼爱关心的人，就能留着几分孩子气么？”

“可咱们现在是出门在外，当然又与在家时不同。”

她一边叹息着，眼角却已落下了一滴泪来，用帕子拭去，道：“以后姐姐要是顾不上家里，爹爹娘亲再吵架了，你可不能再向以前一样看热闹了，要给他们梯子下，在他们中间缓和缓和，知道么？”

陵蕤就乖乖的点头，不敢再让姐姐未此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