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长沙06

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十二日晚，长沙城燃起了熊熊大火。

当晚突如其来的大风很快助长火势蔓延，人力根本无法控制，更何况还有不少人趁机放火，没有事先拉警报，百姓四处逃窜，死伤惨重。

来不及等张主席召见了，顾清明驱车进城，城里道路已经被逃亡的长沙人民堵得水泄不通，空中满是硝烟的味道。

薛君山听到动静跑出来，火势已经覆盖了一片，他连忙给徐处长去了电话，但根本没有接到放火的通知，这场火来得蹊跷，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叫上手下推着水车冲上街。

城里彻底乱了，警备团的人误以为是上头的通知，提着火油拿着火把挨家挨户地放火，这便是委员长的焦土政策，坚壁清野，不留一丝给敌人。

顾清明逆着人流往城中跑，火光印照在他的脸上，看着这满目荒唐，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长沙完了。

薛君山推着水车从他身旁经过，他怒不可遏抓着他质问，但薛君山一口否认，不是他放的火，他忙着去救火，没有再管他，径直推着水车往火中跑。

他薛君山虽然平日里不是个好人，但关键时刻，他的男儿血性一点不少。

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闹事的人，警备处的工作人员拿着火把想要闯进去放火烧医院，被一群医护人员拦在门口，还好顾清明及时赶到制止。

“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在人群里找到顾娇娇的身影呢，他连忙上去询问，话里满是对她的担忧。

顾娇娇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形容狼狈的哥哥眼中有泪花闪烁，“哥哥注意安全，千万别受伤。”

顾清明亦是心中动容，但现在不是续话的时候，匆匆交代了几句他便赶去帮忙拯救伤员了。

一个一个的烧伤患者被抬进医院，医院爆满，医生护士不停奔走着，现场混乱极了，这还是人间吗？这是炼狱啊。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昔日古城变成了如今一片焦土，千年缔造，毁于一旦。

顾娇娇三天没合眼了，不只是她，整个医院的人都没有休息过，顾清明领了不少士兵来增援，她才能休息片刻。

顾娇娇蹲在楼梯间，头埋在掌心，她不敢放声大哭，死死咬住牙关，但还是传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她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未曾见识到人世间能这么苦，每天从医院抬出去的尸体比她过去所见到的还要多。

薛君山失踪了，街上贴着纵火名单，顾娇娇去看了，里面没有他的名字，她心狠狠揪着，跑去求了哥哥帮忙找人，但还是没有音讯。

直到火灾后第五天，他被抬进医院。

整个人衣衫褴褛，脸上全是黑色的灰，腿还留着血，看到他的刹那，顾娇娇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下，他救火救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埋在倒塌的墙下五天。

“我来做手术。”她抹去眼泪对刘明翰说。

刘明翰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他和她都是爱而不得的苦命人，他懂她的滋味。

顾娇娇强忍住眼泪，深吸一口气镇静下来，稳着手给他处理脚上的上，消毒然后缝合，一切进行地有条不紊。

手术室外传来一阵喧闹，一队兵士奉命来捉拿纵火疑犯薛君山，被胡小满和胡湘君拦在外面。

吵闹声不止，士兵眼看就要闯进来，顾娇娇利落地收尾缝合，后续工作交给刘明翰，她大步走出手术室。

“都给我闭嘴！这里是手术室，需要无菌环境，你们全部出去！”

“抱歉，我们奉命行事，请你们让开。”

“他在废墟里被埋了五天，现在情况非常危险，你强行带走他就是在杀人！”顾娇娇见对方仍不退让又开口道，“第五十师参谋长顾清明是我哥哥，我给你做保，薛君山绝不会逃，但请你们等他麻药过后再来拿人！”

听见顾清明的名字，对方方才罢休。

手术完美结束，胡家姐弟赶忙进入手术室，薛君山很快便睁开了眼。

“君山你醒了！”胡湘君扑到病床前。

“那刘明翰给老子打的麻药就是个屁！全靠老子自己扛着！”他疼得倒吸一口气。

夫妻两双手紧握说着话，病床边围满了人，顾娇娇只能站在角落，目光紧紧黏在他的脸上。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他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他们夫妻恩爱的场面落在她眼中只觉得刺眼，她强忍心中酸涩转身离去。

薛君山余光瞟见她的背影，张嘴想叫她，但最终还是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