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贺兰翎及笄日，趁着人潮流动大，唐姚藏箱子中跟随着送礼的往来亲客，一同送进了尚书府。

贺兰翎早就安排将藏人的箱子以礼品的名义送入西苑偏殿，那里是她的住所。

箱子哐当一声被放下，震得唐姚一激灵，听到外面有人没好气的骂：“你干嘛！摔坏了赔的起吗！干什么都不成，干不了别干！”

另一个人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手心出汗，一时没拿住。”

“唉，算了，你是个文人骨，这活干不了，你可以去考科举，一样能生活。”

“哥，家里有难处啊……”

“别哭，男儿流汗不流泪！走吧，还有活计。”

二人浅聊几句就离开了，唐姚是那种明知道自己过得不如意，却还是看不得众生皆苦。

唐姚恍时愣了一下，暗自思量，难道自己真要冒着欺君之罪以“世子妃”的名义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原身的亲人不知还活着没，若是活着，现在在何处，是否身体安康？

那天偶遇贺兰翎，正是辞别救命恩人寻亲路上，却被绑了来要演出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她曾喊着要去找寻亲人，但贺兰翎哪里肯，直接告诉唐姚，她的亲人已经死了，乖乖的在她贺兰翎身边，她会好好保护她。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除非是亲眼所见，所以她一直忍着，在那囚牢地下不见天日，只要出来了，就想办法离开。

现在自己身中蛊毒，每三个月就要服一次解药，否则就会要忍受骨血被啃噬殆尽而死。

这种蛊分沉睡阶段与清醒阶段，服了压制蛊虫的解药，就可陷入沉睡。它清醒时爬过的地方会产生粘液，有疗伤治愈效力。

毕竟贺兰翎不能让替代品伤了或者损了，破坏了计划。

正是这样的奇效，蛊虫成了控制人绝佳蛊物，人称听话蛊，因此皇家明令禁制。

外面庆祝着贺兰翎及笄之喜，纷纷送上贺礼祝福。

不知在箱子里待了多久，双腿舒展不开呈麻痹状态，想要伸个腰都不行，空气流动稀少，大脑轻度缺氧，使得唐姚在里面昏昏欲睡。

“翎儿姑娘。”

唐姚听到伶俐女声，手捏拳敲打脑袋另其清醒，随即有规律性敲三下箱子顶部。

扣扣扣……扣扣扣……

蓝银朝着声音寻去，吱嘎一声箱子被掀开，里面的人扒着箱子边缘艰难起身，呼吸明显加重，眼皮都无力抬起的模样询问道：

“蓝银，你为何不早点来寻我？这箱子里面憋闷得紧，我都快要坚持不了了。”

“翎儿姑娘恕罪。”摆了一个低身的姿势，随后不慌不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真是府中来客，送礼庆贺大小姐及笄之人甚是颇多。奴婢也只是奴婢，身是卑微，但宴席上也少不了奴婢忙活，这不……现在才有时间来寻姑娘嘛。”

“何况这箱子凿了几个小洞方便姑娘，姑娘实在是……。”

蓝银一副姿态摆得极低的样子，真是身不由己的模样。

翎儿：“现在几时了？”

蓝银：“回姑娘的话，现已亥时了。”

翎儿：“哦。那确实挺忙的。”

蓝银：“大小姐吩咐奴婢带您去卧房更衣。”

一盏茶被摔碎在钗裙下，女子却直挺挺跪在了碎渣上，血与茶渍混合染指了锦绣钗裙。

贺兰翎绝美的俏颜，一双水光潋滟的明眸坚定目视前方：“父亲，您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上堂正坐，而立之年的男子竟被气急败坏的摔碎茶盏，仰天长叹：

“糊涂！我糊涂啊！”

贺兰锦高喊两声糊涂，第一声似是在告诉女儿不该犯欺君罔上之罪，另一声似乎在高骂自己为何要许这样一个诺：“我的儿！你这是犯欺君大罪，是要掉脑袋的。”

他不懂为何一直很乖的女儿如此忤逆，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爹爹答应我，只要我找到跟我貌若相似的女子代替我，那我就不用嫁。”贺兰翎依旧执着。

时光回溯，十三年前……

北凉曾在十三年前发兵犯边关，后来战败，不得已送了质子入宫。近些年进贡国物，与中原交好，遂被先帝加封北凉质子为世子。

后来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这几年下来，皇帝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疑心病，而且愈演愈烈。

比起疑心病皇帝治理的朝政，与北凉倒是形成巨大的反差。中原文化流入北凉，得到修政改革，倒是过的滋润许多。

皇帝开始忌惮，所幸北凉仍有一子居住在中原，可皇帝任就是不安，要是北凉再像十三年前一样挥兵直入，他的江山怎么办？一向以文人墨客为重的他应当如何面对？

于是便想着联姻，只要北凉质子在这边留有后代，有了牵挂，北凉就不会轻举妄动。

后者便有了贺兰家与世子的姻亲，贺兰家门庭赫赫，也是世代辅佐君王之臣，很是得皇帝重用。

“快扶小姐起来！快快快！”贺兰锦很是疼爱这个女儿，将她教养成为一个才女也是费颇多心思的，贺兰翎也是争气的主儿，有文采还温柔谦逊。

在众人面前给足了贺兰家面子，京城中无谁不赞，她贺兰翎是天上明月，不论是名门贵女还是平民女子都已她为榜样。

灵音扶起自家大小姐，并唤了大夫过来瞧伤，包扎过后，屏退了所有人，只剩下贺兰锦，贺兰翎还有婢女灵音。

“灵音，去把她带来。”

灵音：“是。”

一盏茶后……

灵音：“大人，大小姐，人带来了。”

“翎儿，还不快拜见贺兰大人，贺兰小姐。”

灵音掀开珠纱帘，刚刚还藏匿在纱帘后的窈窕身姿的影子，女子上前礼仪得体伏身作礼：“翎儿见过贺兰大人，见过大小姐。”声音清伶动听，柔娇婉转，洋洋盈耳。

这个动作她练习了上千遍，烂熟于心。

贺兰锦在嘴里过了遍翎儿这个名字，她看看自己女儿，再看看这个“翎儿”，又看看自己女儿，再看看“翎儿”。

二人相似至极，不说有十分像，至少有九分相似，熟悉贺兰翎的人要仔细相看才发觉容貌一点不一样。

一个眉尾上扬，略显俏皮，一个眉尾如弦月，温婉谦逊。

翎儿与女儿举止姿态都是一样自带书卷气质，嫣然一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也酷似贺兰翎，未有丝毫东施效颦的意思。

贺兰锦终于回神，看着无比相似的二人，疑惑不解：“你从哪里找到的，她为何叫翎儿，这不是为父唤你的小名么？”

“她先前叫唐姚，是唐家唐宗之女，这名儿是女儿赐给她的，以后要代替女儿嫁给世子，让她早些习惯也不是件坏事。”

贺兰锦：“翎儿姑娘，你愿意代替小女嫁给世子？”

翎儿看了眼贺兰翎的眼神答：“是，翎儿愿意，翎儿愿意嫁给世子。”

翎儿答完后觉得身边空气骤然停滞，贺兰锦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人胆寒战栗。

冷哼一声道：

“黄毛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

对上那双不怒自威的眸子，翎儿心中满是恐慌，不自觉地吞咽下积攒地口水，面上还要强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