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梅竹马（上）

　　他那时边跑边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别吵，好好感受。’那小女娃儿偏偏说出那般老学究的话出来。

　　‘感受什么？’他那时的确大惑不解阿。

　　‘笨啊，现在当然是感受一下什么是风阿！’

　　‘为什么要感受风？’他更加疑惑了。

　　‘因为风无时无刻不在阿，可是只有在这样的天，只有你迎着风奔跑得时候，汗从发肤里跑出来的时候，风吹过来，你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风的存在。’

　　‘可是这样不会很累吗？’

　　‘累啊，就因为累，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啊。’

　　‘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感知自己还活着？’

　　‘因为不被允许阿！’

　　‘不被允许什么？’

　　‘不被允许跑；不被允许跳；不被允许大哭；不被允许大笑。阿……啾，还有现在这样，不被允许着凉。’

　　‘你这样风里猛跑半天，汗一出来，风吹过，不着凉才怪。走，我带你去假山后面避避风。那你被允许什么阿？’

　　他牵过她的小手往假山后面走，就听小李凌说‘我能被允许的事情其实也蛮多的啦，比如我会被允许躺着，安安静静的坐着，乖乖的用膳，虽然她们安排的膳食大多清汤寡水的实在难以下咽。’

　　‘为什么要这样？’他那时听那小女娃儿那般说，也觉得他确实是蛮可怜的。

　　‘嘘，你听，我是偷跑出来的，抓我回去的人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她眨着她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瞅着他，他怎么能忍心出卖她呢？

　　‘好，我陪你在这里藏好，保证不出卖你。’他马上拍着小小的胸脯保证起来，他那时还是很有些担当的。

　　‘三姑娘，三姑娘，您快出来吧，三姑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您最是慈悲，若是被家爷夫人知道小的们又没看好您，又要挨板子了。三姑娘！’

　　‘这丫头怎的这样调皮，一时不见就偷溜出去。’那天他是陪她在假山后面躲着了，可是后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姑娘就发起烧来，看着她越来越烫的额头，兀自说再玩一会儿，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玩儿了。他也没办法再这么躲着了，抱着她去找寻她的嬷嬷，结果也不知道嬷嬷们跟母亲说了什么，换回一顿胖揍，而小李凌则感染风寒，卧床休息了半个月才渐渐好起来。他不知道她身子这样弱，如果当时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估计打死也不会让她吹那么久的冷风吧？再后来有一次他去假山后寻她，看到她在那里发呆，裹着厚厚的披风，整个人像一头小熊一样。原本还想笑话她来着，可是看到她人又瘦了一圈儿，又不忍心起来。

　　‘你今天想玩什么阿？哥哥带你玩儿。’

　　‘你是谁哥哥阿，我哥哥可比你高多了。’

　　‘那谁是你哥哥阿？’

　　‘哼，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今天想玩什么，总可以告诉我吧，我陪你玩儿？’

　　‘踢毽子，蹴鞠都行阿，可是你会吗？’看着小李凌挑衅的小眼神，把个宇文承基给气的，‘那你可找对人了，我踢毽子蹴鞠都是一把好手呢，我教你阿？’

　　小李凌露出一片艳羡的眼神儿，‘当真？’

　　宇文承基小胸脯一挺‘自然当真！我这里刚好有一个毽子，是前儿个跟李建成那个家伙玩儿的时候赢过来的呢。咱们假山后面位置不太好，不够空旷平坦，你平时如果出不来可以先练习空踢，这样慢慢动作就输了了，身体也能更好的把控。’

　　‘哼，本姑娘一看就会。’小李凌不服气的说。

　　‘一看就会的那是眼睛，眼睛、心、腿三下配合好了才能浑然天成，踢好毽子。要先练习单脚，熟练了之后再连贯起来左右脚交互练习，要想踢得好，不掉，多踢自然就可以了！’

　　‘你是谁家小孩儿？我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你？’

　　‘我是许国公家长子，宇文承基。’

　　‘且--我是许国公家长子，国公有什么了不起阿，长安城城墙上掉下一块城砖来砸中了五个人，得有三个是国公府上的。’

　　‘那剩下来的两个呢？’

　　‘那两个就是公子王孙呗。’

　　‘哈哈哈，这说的倒也是，长安街上公子王孙的确多如牛毛。你这小姑娘如此有趣，你叫什么名字阿？’

　　‘哼，你来唐国公府做什么？’

　　‘我是陪同母亲来国公府做客的。你呢，是谁家千金？’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今日之事可得保密哦！’

　　‘明儿你还出来玩儿吗？’

　　‘明日是孙先生入府行针的日子，怕是不得空闲。走了，走了。’

　　‘喂，小姑娘。’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小丫头居然嘴巴还挺严，怎么也不说自己是谁。

　　‘嘘！’那白衣素裹的小丫头回眸看了一眼，又飞快的跑走了。

　　这小丫头每次来都风一样来，风一样走，完全没有章法，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姑娘阿，后来他偶尔路过那处假山的时候会注意下那里可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女孩儿，却一直没有看到。直到一个多月后一个天气微凉的下午，她裹着厚厚的斗篷，长长的白色皮毛下小脸儿看上去病恹恹的，眼睛却依然神采奕奕的。

　　‘小姑娘，你终于来了。’他跑上去打招呼。

　　‘谁？’小李凌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一身秋装的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