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东方露出鱼肚白,黎明的雾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城市里几户人家稀疏的灯火。
萧尘猛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愣神几分钟,琉璃般的眼珠一动不动。他好像坠入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深沉,黑暗,还有令人讨厌的禁锢般的无助。他在囚笼里困了好久,像窒息一般的压迫感,他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双手双脚都被禁锢……沉闷得可怕。
过了一会儿,萧尘从床上坐起来,心头阴沉沉的,他不知道他此时身处哪里,他不想待在这里,他应该出去散散心。
萧尘起来活动一下筋骨,还好,没生锈。下地穿上床边的白运动鞋直奔门去,萧尘推开门,户外的凉气扑面而来,有一层雾的特效,高高矮矮的黑影活像丧尸围城,萧尘砰的关上门:“……”
嗯……
他更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萧尘慢慢走回去,跌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白瓷茶杯里沉淀着一些茶末,与周围单一的白色色调对比,竟然让画面稍稍多了一点生气。
他打量着房子,十分简陋……啊不,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张床,一个沙发和一张茶几,角落里还有一个脏兮兮的瓷砖。
没见过这么小的瓷砖?
萧尘眯了一下眼睛,哦,是镜子。
萧尘:“……”
神他妈的镜子。
萧尘探身拿过那面镜子,朝四周看了看,端起那杯凉茶就招呼上去。
镜子:“……”
萧尘用拇指抹了一下湿漉漉的镜面,看到了镜子中的倒影,眼睛瞳孔是深黑色的,周围的虹膜是棕色,照着点光看,是浅浅的棕色,琉璃一般,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嘴唇很薄,总是向下垂着,下颌棱角分明凌厉。
嗯……
萧尘自我总结,不讨人喜欢的脸。
他也没有再总结下去,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瞟见窗外的雾渐渐散了,一高一低参差不齐的房子也看得清了。萧尘放下镜子对门走出去,被来自清晨不那么友好的凉风糊了一脸,萧尘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萧尘:“……”
门:“……”
风:“……”
萧尘无奈的看了一眼身上的T恤和运动长裤,执着的T恤正在与他对峙:“你瞅啥,瞅了你也脱不了,你没有别的衣服了。”
萧尘:“……”
好嘛,一早上起来就一直在无语,都没说过话。
萧尘与门把手对视一眼,果断认输,推开了门。风不是很大,但是冷,轻飘飘的拢起了萧尘单薄的T恤,萧尘不是娇贵怕冷的身子,但也绝对不喜欢大早上被冷风招呼一脸,于是抿着嘴,微微眯着眼,顶着一张上坟脸出去了。
这里是居民区,周围都是居民楼,自己这座房子还挺特殊,大概是最简陋的吧,与旁边的公共厕所交相辉映。
……
异常耀眼。
得,更不想回去了,虽然够冷,但是他不想回到那个陌生的简陋的房子。
萧尘很快的走着,接着又跑起来,穿过一栋栋居民楼,前方若隐若现出现了几家低矮的餐厅,萧尘朝着比较大的那家饭店跑去,剧烈的运动让他的额头上布满丝丝的汗水,刘海贴在额头上,呼出来的热气笼罩着他,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跑到饭店跟前才发现没有带现金,裤子口袋里只有一个口罩。算了,还是走吧,萧尘转身就跑,原路返回。
店老板:“……我长的很像鬼?”
萧尘跑了几步路,发现路不太对。
萧尘跑了几步路,发现路不太对,这条路我刚刚跑过但是我却不认识它?萧尘自认为自己并不是路痴,停下来慢慢走了几步,四下打量,嘶,我真的不认识它。很快萧尘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萧尘停下脚步,眯眼往前一看。
萧尘:“……”
嗨,饭店,我们又见面了。
回头一看,身后本来应该是饭店,变成了不知名的居民楼。
讲个笑话,我碰上了鬼打墙。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笑……个屁。萧尘转身往前跑,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萧尘还没反应过来,就与自己那个最简陋的房子对上了。
萧尘:“……”
简陋的房子:“……”
房子旁边的公共厕所:“……”
场面变得很迷幻。
萧尘再一个急转弯,脚下一踉跄,眼前天旋地转,一抬头就是另一个白花花的场景。
……还有比这更迷幻的吗?
还真有。
萧尘刚刚站定就听耳边传来一阵笑声,有时像女人,有时像孩子,有时像老人,一个男声在耳边说:“欢迎来到Sarien的游戏世界。”
萧尘:“……”
再配个卡点BGM效果更迷幻。
萧尘脑补了一下,别说,还真挺有节奏感。魔性的循环播放了几遍,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对上了十来个和他刚进来时一样懵逼的脸。有女人,有男人,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有五十多岁的大叔,形形色色,各脸懵逼。被各式各样的懵逼的脸盯着瞅,鬼才笑得出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萧尘看了一眼男人,看他挺斯文,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好像挺好相处,就随口应答:“鬼打墙。”
一堆人:“……”
萧尘:“……”
金丝眼镜男人笑了一下:“我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在这了。”
一堆人对他介绍了半天,有吃饭的时候咬到舌头进来的,有写档案写一半打了个哈欠进来的,还有化妆只画了一只眼睛的眼影就进来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萧尘懒得多说,走到墙角靠着,开始打盹,虽然迷幻了点,但是好歹这里暖和啊,没有凉飕飕的风不停的往衣服里钻。
萧尘闭上眼睛,周围人低声议论的声音时不时的飘入耳朵。
“唉你说这是哪儿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唉别提了,你帮我瞅瞅我这半脸妆花了没,刚刚都急哭了。”
“是花了点,我有卸妆湿巾,擦了吧。”
“行吧。”
“唉你看那里是不是又来一个人?”
“?”萧尘微微睁开眼一看,果然有一个人,啊不,是半个人……头还没有进来……
画面一度迷幻。
萧尘“……”,我就是这么进来的?
好在很快那个人的头就进来了,使得画面不再那么迷幻,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大叔,顶着一张没有辨识度的大众脸,一脸懵逼就张望四周,然后与人们对视。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萧尘就头靠在墙上,非常没有人道的无声的笑了起来。
看来还在不断的带人进来,萧尘想了想,觉得看不断出现的不完整的人也不是那么美妙,倒不如睡一觉,睡醒了没准儿能看见一大堆完整的人。
多么划算。
萧尘闭上眼睛打算浅眠一下。
但也仅限于打算。
假寐了大概有个十分钟吧,萧尘有些无奈的张开了眼,吵死了。短短十分钟又多了十几号人,旁边俩年轻的女的一直在说话,互不相识却一见如故,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吧,在困难面前,四海皆兄弟。
反正睡不着,那就考虑一下现在的情况吧,萧尘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自己被带进来的时候听到的男声,不耳熟,但是听着很难受,等等?别人进来的时候怎么我没听见这声音?萧尘坐起来,问了问旁边扎高马尾的女孩子。
“哦你说那个声音啊,我们都听见了,只不过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嗯,就是说有的人听见的是男人的声音,有的是女人的声音,有的是小孩的声音。”
“哦。”萧尘点点头,这个声音只对一个人开放,怪不得别人进来的时候那么安静呢。
小姑娘们还挺热情,围着他天南地北有的没的聊了一通……单方面说话,萧尘只是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发个单音节,表示自己在听。姑娘们看他兴致不高,就让他先睡会儿,她们又重新围成一堆,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打扰萧尘休息。
萧尘对女孩子们的做法表示非常愉悦,靠着墙静静的睡过去了。
萧尘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被禁锢在无声的黑暗里,手脚被链子栓住,他尽力地叫喊却无济于事,那里什么声音也没有。画面一转,他身处那座简陋的房子里,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片刻,然后猛地掐住他自己的脖子!萧尘大喊一声,来不及阻止,随即咽喉好像也被掐住了,呼吸不上来,窒息的疼痛,肺快要炸裂了,他努力的想挣脱,渐渐模糊的视野却看见另一个萧尘转头冲他一笑,嘴角溢出血来,眼睛里清澈透亮,倒映出萧尘惊恐的脸,还有萧尘身后的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
萧尘猛地坐起来。把一个刚要伸手推醒他的姑娘吓了一跳:“哎呀,吓死我了,我看你脸色不对劲,做噩梦了吧?”
“嗯。”萧尘心有余悸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心脏仍在抽搐,面色苍白,浑身冷汗,刚才那个梦很诡异,像是真的一样。萧尘不认得那个高大的人影,却好像觉得自己见过他。萧尘仔细回忆一遍自己醒来后见到的人……没碰见一个,哦除了那家饭店的老板,但是那绝对不是店老板矮胖的身影。萧尘皱了一下眉,算了,只是做梦而已。
萧尘吐出一口气,没骨头一样倚着墙,隔着一大堆人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好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门窗却很亮堂,也不见得有电灯,天花板和地板以及四壁都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白色,对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来说,没有光源就是无限黑暗的,无论墙壁再怎么白,也不会看见任何东西。萧尘只能猜到一种可能,墙壁就是发光体。
下面萧尘的一个发现应证了他的猜想:他们没有影子。六面墙壁都在发光,有一种无影灯的效果。
这个空间究竟有多大呢?萧尘环顾四周,自己靠着墙角,说明这个封闭空间还不是无限的,只是相当的大,让人感到渺茫罢了。萧尘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个男声当空响起:“欢迎来到Sarien的世界,Sarien邀请大家过来陪他玩,诸位少安毋躁。”
从别人的表情看,应该这次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原本混乱的人群登时安静,面面相觑。萧尘都已经麻木了,我鬼打墙都碰上了,这种菜鸡事情尽管过来吧。
“在玩之前,Sarien想请大家帮忙找一下时间,Sarien是个遵守时间的人,他希望他的客人也是这样,望诸位能在太阳落下山头,夜色笼罩大地之前找到时间,夜色来临,你们就没有时间了。”毫无感情的男声穿入了每一个人的鼓膜。
夜色来临,就没有时间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威胁呢?萧尘懂了,这怕是给他们出难题呢,完成任务才可以离开吧。
行吧,反正刚醒来什么事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在这里找事情当做消遣,就能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萧尘并不打算太早完成任务,对这件事情也并不上心,他只是挺喜欢看别人聊天,互相安慰,对他释放的关怀,就像现在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刻意压低声音说话的姑娘们一样,即使……没有什么作用,萧尘闭着眼睛悠哉游哉,安静的听着她们窃窃私语,“琪姐,找什么时间啊?”“真是莫名其妙。”“不会真的要找吧?”“唉,万一呢,什么灵异事件都碰上了,还少这一个?”“说真的,我没有任何找时间的思路。”
萧尘嘴角不起眼地勾了勾,继而又听她们说“唉你们谁带手表了?看看时间啊。”“咦,说的也是唉。”“我我我我带手机了,等下,我找找。”“你怎么还来得及带手机啊?我吃着饭呢就来了。”“唉我是在外面相亲呢,包就在身上。”“唉,那你也是真可怜。”“哈哈,呐,找到了!”众女孩围上去一看,“嘶,这是……你的手机就是这样?”“啊,不,不是啊?屏保也不对,这……”萧尘睁开眼起身,向她们走去,姑娘们看他走来忙问:“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抱歉哈刚刚有点受到惊吓。”其实这周围的人叽叽喳喳非常乱,就算她们不说话萧尘也睡不着,萧尘微微欠身:“没关系,受到什么惊吓了?”拿手机的姑娘小脸一红,摇摇头:“就,就是他不是说要找时间嘛,我就想的拿手机看眼时间,结果发现时间的显示不见了,手机屏保也换成了这样。”姑娘冲他晃晃手机,萧尘的眼睛跟着她的手一看,见屏保长这样:
欢迎来到Sarien的游戏世界
请勿沉迷手机
不要想对外联系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
谢谢配合!
萧尘:“……”
还谢谢配合,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就是明摆着的非法囚禁,智障也该看出来了。
萧尘怀疑这里有摄像头,既然是监视,那么一定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并且可以操控手机。尼玛,这种被人监视还被监视的人警告了他们正在被监视的感觉真踏马糟糕。
萧尘一想到接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就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自在。嗯,有点想骂人。就连手机上的字都好像变成了“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大概是看到了萧尘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拿手机的姑娘默默的收回了手,一拍脑门说:“唉也不一定要用手机啊,手表,手表也可以的。”萧尘心下想,没用的,能隔空操控手机还不能把手表弄坏吗?以这个游戏的尿性,大概直接就……
“哎我手表呢?我的手表不见了!”离他们远一点的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喊了这么一句。
果然……萧尘心下了然,要么毁坏,要么直接没收。啧啧啧。
真畜牲……不过我喜欢。萧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发现的弧度,有的玩了。
“手表不用找了,我看过了,我的手表已经被弄坏了,你看看,咋弄的能碎成这样,啧啧啧,我估计他就是故意的。依我看啊,他应该会给咱们线索的。”
萧尘闻声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温文尔雅的男人,他垂下来的左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手表,表盘被砸的粉碎。男人接着说,“你想想,他大费周章把咱们弄进来,还贴心的把表都给砸了收了,无微不至的送了咱们几箱子水,肯定不是要弄死咱们,不然多不划算啊。”
“???”众人一脸懵逼,顺着男人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空地上多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箱子,箱子上写着几个字“农夫山泉”只是人们没有关注到那里,所以没发现多了一堆农夫山泉。
“……”萧尘不知道他是怎么定义的“划算”。
不过他说的对,既然要找,就一定有线索。
线索在哪里呢?
“唉这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没发现?”
金丝眼镜笑了笑:“刚刚你们说话的时候,凭空出现的。”
众人:“……”
凭空出现……
这水能喝吗?直觉告诉他们,不能。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直觉。比如……
萧尘抬腿走向矿泉水箱子,拉开胶带就掏了一瓶水出来。
众人要被这位心大的毫无戒备的朋友给闪瞎了。大爷这玩意儿凭空出来的,还是一神经病给送过来的,这能喝吗,你不怕他脑子一抽抽,手再一抖给你放两斤安眠药进去?
然后他们就看着这位大爷毫不在意的拧开瓶盖,抬手就喝了几口,然后看了看手里的瓶盖,一脸惊诧:“嗯?中奖了?”
众人:“……”
呵呵,中了什么奖?你马上要被这天降大礼给砸死了。
萧尘看着手里的瓶盖上写着四个大字:再来一瓶。
“……”萧尘无语了,做戏做到底是吧,连剧本都给他了。抬头看到众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就差把“这位兄弟你还好吗”的关切慰问写在脸上了,萧尘冲他们单纯无害的一笑:“没事,没毒,能喝。”
众人:“……”
萧尘再怎么泰然自若也该被他们的目光盯得尴尬了,索性不理众人,转身从箱子里又掏出一瓶水。
众人“!?”你还喝?
然后就见萧尘三下两下把箱子里的水都拿出来在地上摆好,把箱子倒过来拍拍箱底,发现……什么也没有。
众人:“……”虽然说属实无语,但是他们也好不容易知道了萧尘打算干什么,纷纷上前帮忙,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可能不是上去帮忙的,是捣乱的。某位大爷一个顶十个,一手6个瓶子,三下就空了一个箱子,然后干脆利落的翻了翻箱底,又开始拆下一个。总之,动手能力极强。
一群人鹌鹑一样跟在萧尘后面,想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一度非常尴尬。
萧尘感觉到了空气中了的尴尬和不好意思,非常贴心的给了个台阶,言简意赅:“你们拆,我找。”非常简洁明了,目的明确,没有一个标点符号是多余的。
某位大爷给人台阶下都这么强势。
跟使唤人一样。
但是大家并不在意,毕竟关键时期一致对外,同病相怜都是兄弟。几个年轻小伙子撸起袖子就往上走,准备大拆一场。
一堆人涌了上来,萧尘摆摆手:“力气大的先生们上来帮忙,力气小的到周围看一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女士们先到一边休息,年纪小的跟着大流不要乱走,大家相互照看一下。”
萧大爷几句话收拾好了近百号人,用脚点了点剩下的箱子,示意先生们可以开始干活了。
那个气势……
跟遛狗逛街一样……
力气小的先生们:“……”
萧尘疑惑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力气大的先生们:“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就开始吧,抓紧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呃,”旁边休息的一个女士默默的举手,“那个现在应该是中午1点左右了,我是正在做午饭的时候进来的,没有太长时间。
都中午了?
这位女士不说还好,一这么说,一些来的太早的没来得及吃饭的人就不约而同的饿了。包括某位姓萧的大爷。
没吃早饭的萧大爷默默的捞了一瓶水,拧开盖子给自己灌了几口,先拿水垫垫吧。旁边一小哥:“那什么,水真的没问题?”说着也捞了一瓶,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呡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人啊,总是有样学样,有一个带头,其他人也都试着拿了瓶水,过一会儿人手一瓶农夫山泉,但是还有十几个箱子的水没有拆,萧尘点点头:“看来你们的工作量能少一点了,喝口水干活吧。”
先生们喝了水后心情好了很多,二话不说动手拆箱子,萧尘抱着胳膊在旁边监工,他不喜欢出汗,除非太冷。干站着也不行,萧尘拎起一个被掏空的箱子倒过来拍了拍箱底,一如既往的什么也没有,他也不丧气,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检查,检查过的就堆在一起堆成一堵墙。这样分工干活,箱子拆的快,萧尘检查的也顺溜,不出一会儿箱子就堆出了一人高的墙。
萧尘皱着眉,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因为什么也没有发现,可能还因为有一群人一直盯着他吧,萧尘心情烦躁极了。
“怎么样?”一个小姑娘问,“有什么发现吗?”萧尘摇摇头。
“那箱子里只有水?”
“应该是。”
众人纷纷议论:“那么线索还能在哪里啊?”“这不会是搞我们玩呢吧?”“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我操,”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跳起来指着萧尘就骂“你他妈的让我们忙了半天就连个屁也没弄出来?老子还要回去睡觉呢,你特么的就不能快一点?”
“劳驾你嘴巴干净点。”萧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艹了你大爷,你他妈不快点找东西让我们出去,你在这磨叽什么啊!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老子说话?啊?毛头小子?”
“我让你闭嘴。”
“艹你他妈……”男人顶着个啤酒肚就冲着萧尘撞过来,想凭借体重(划掉)体型优势跟萧尘打一架,萧尘闪身让开,又抬腿冲着他的肚子蹬了一脚,直接把男人踹到3米开外,撞倒了堆成墙的箱子,“你闭上你的嘴,我告诉过你两遍!说话给我注意着点。还有刚刚帮忙拆箱子出力的人里没有你吧?抢水喝倒是挺积极的。你有什么资格抬着头指着我说话?嗯?”萧尘说话十分不客气。他就是十分讨厌那种啥也不干还指使别人的2B。
男人被萧尘一脚踹飞,瓦楞纸箱子没能承受住他的重量,轰然倒塌,该歪的歪,该扁的扁,一片狼藉。萧尘教训完人之后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因为注意到了女孩们紧张担心的目光,为了照顾她们的情绪,萧尘冲她们无害一笑,欠了欠身子,有礼道:“不好意思女士们,情绪比较激动,这里我来收拾吧,大可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一个胆子大个姑娘插嘴说:“没事,我们也可以帮忙收拾和找线索的,大家一起来,不能总是让你找。”萧尘冲她礼貌一笑,他长的本来就很具有迷惑性,别说笑了,不笑都能让人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特别出众,小姑娘就被这副样子闹了个脸红,忙不迭挥着手遣散着刚认识的说得来的姑娘们上前帮忙。
萧尘心里一笑,这是他醒来接触的第一群善良的人,有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会不错的。
萧尘把被踹得起不来的男人拎到一边去,着手和姑娘们一起收拾瓦楞纸箱子的尸体,有几个男人不好意思在旁边看着,也上来搭把手。萧尘拾起一个纸板,心里仍然不解,为什么唯一可能会有线索的地方却空空如也,难不成真的有个神经病打算坑死他们?萧尘神色复杂的看着手里的纸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纸片了,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吗?瓦楞纸横截面中的空隙可以藏那么一点点的东西,但是这么可能吗?这位Sarien先生应该没有这么傻。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在纸箱子里藏东西呢?
好像没有。
萧尘瘫着脸,踢了一脚地上的瓦楞纸堆,妈的,一点思路都没有,斗智不行那就斗勇吧,虽然萧尘不愿承认自己智商不行,但是眼下的确是没有办法了。
要想和那位Sarien硬碰硬,就要把他引出来。引蛇出洞的最好的办法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来。现在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呢?打架肯定不行,刚刚都打了一架了,也没见他说什么,那就干一些违规的事情吧。他说不要想对外联系,Sarien的威胁他们看见了,但是他们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他的威胁,如果他意识到自己违反了他的规定,那么就会现身。
萧尘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带着手机的姑娘,小姑娘正挽起袖子,把纸箱子都压平摞起来。萧尘走上去:“小姐,请问你的手机方便我用一下吗?”姑娘一愣:“啊,好的,方便的。但是我的手机被监视了,能继续用吗?”
“能,就是要让他看见。”
“?哦好,密码是110110。”
“??”
姑娘注意到了萧尘的疑惑,笑了笑解释到:“我的父亲是人民警察。”
父亲……
萧尘突兀的发现,自打醒过来,他就没有了关于自己家庭的记忆,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
萧尘接过手机刚打算输入密码,目光聚焦到手机屏保上的一个点,萧尘皱眉凑近屏幕细看,然后松开眉若无其事地快速输入密码,盯着壁纸看了一会儿,他眼眸下垂,看不出来在想什么。旁边的姑娘凑过来看了看,“怎么啦?手机不对吗?”“嗯,你的手机壁纸也被改了。”“啊,真的唉,我也刚看见,看见屏保后我都没敢打开手机。”
只见手机壁纸是一个男人,坐在椅子里,穿着黑色西服,胸口别了一朵淡粉色的花,脸上戴着面具,金色与蓝色搭配,十分魅惑,嘴唇半边上扬,面具下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
“嘶,这不会就是那个Sarien吧!”姑娘惊讶道。
“百分之七八十是他。”萧尘皱着眉说。
“还,还挺帅的。”
萧尘:“……”
姑娘看了看手机,又瞅瞅萧尘,笑道:“哈哈,不过没你帅,他的上半张脸被面具遮住了。”她顿了顿,又打量了一下萧尘,“嗯,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了,真的是我们高中校草都没你帅。”
萧尘:“……”
这会儿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
真正吸引萧尘的当然不是这个面具人,而是搭在这个人的肩膀上的一只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骨节分明。更关键的是萧尘在梦里见到过这只手的主人,萧尘在梦里的萧尘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当时觉得有红光一闪而过,现在仔细回想,觉得是戒指上的红宝石反了一下光。
小姑娘一说到帅哥就切换成自来熟模式,干脆直接报了个姓名,“我叫阮溪晴,你呢?”
“萧尘。”
“消沉?”
“……萧瑟的萧,凡尘的尘。”
“哦,那倒是个奇特的名字。”
“……”
萧尘在手机上戳了一下,姑娘瞬间住了嘴,因为萧尘点开了联系人的图标。
阮溪晴的联系人很多,父母,弟弟,七大姑八大姨,样样俱全。萧尘问阮溪晴:“你想给谁打电话?”
阮溪晴:“……”
阮溪晴:“那个,我……我说我谁也不想打行么……”
萧尘看了他一眼,阮溪晴摆手忙说:“啊我的意思是,Sarien不让我们对外联系别人,我怕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被牵连进来。”
萧尘:“……”
萧尘并不懂她对父母家人们的感情,在他的大脑里就没有与家人之间的联系,别说说过几次话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但是萧尘选择尊重阮溪晴,他不想伤害别人,即使他不理解。
萧尘说:“那你的相亲对象呢?”
“啊?打给他干嘛?”
“你都被弄进来了,你和他面对面坐着,他还能好到哪里去?”
“那我也没有看见他啊?”
“说不定不止一个这样的地方呢?”
“啊,也对。”
阮溪晴伸手退出联系人界面,切入最近联系,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嘀!”电话通了。
萧尘和阮溪晴对视一眼,萧尘点开免提,眼神示意,阮溪晴对着手机说:“喂,你好,梁先生吗?”
对面安静了几秒钟。
“啊,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阮溪晴。”
对面突然安静,正当萧尘和阮溪晴疑惑时,对方说:“哦,是你啊。”
阮溪晴说:“请问你现在还好吗?”
梁先生安静几秒,问:“你是不是也进来了?”
阮溪晴看了萧尘一眼,低声道:“你现在在哪里?”
梁先生压低声音说:“我现在……”话音未落,电话突然挂断了。
萧尘皱起眉,一个人平时说话不可能说到一半就挂了,更何况这还是特殊情况。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通话被第三方强制掐断了。
Sarien注意到了他们。
阮溪晴问:“现在怎么办?打回去吗?”
萧尘摇头:“先等会儿。”
这时一个姑娘跑过来对阮溪晴说:“晴姐,收拾好了,阎叔的伤也处理好了。”
阮溪晴:“阎叔?”
“哦,就是被这位先生踢飞的那位。”姑娘冲萧尘弯眼笑了一下。
萧尘:“你们还有医药箱?”
“是杨姐准备的,”邵琼指了指远处正蹲在地上收拾医药箱的女人,“杨姐是军医,随身携带医药包。”
阮溪晴十分自来熟的拉过了小姑娘对萧尘介绍:“邵琼,叫她小邵就好。”又转头对邵琼说:“这是萧尘,他比你大,你得叫他萧哥。”
萧尘:“……”
萧哥……
萧尘连家人都不记得,却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并成功收获了一堆小弟小妹。
但他并不反感。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能让他有那么一点归属感,这里的人对他都很友好。
忽然,阮溪晴手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刚刚那位梁先生。阮溪晴让邵琼回避一下,刚准备接通电话……
萧尘的眼睛瞟到手机上的一个点,眼睛猝然睁大,劈手夺过手机,在阮溪晴惊诧的目光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接通了电话。
“喂,请问您是?”萧尘礼貌的说。
“先生,”对面顿了顿,“刚刚是你打的电话吗?”对面的男声低沉有礼,十分温和。
“是我。”萧尘说。
“真的?”对面明显不信。
“怎么了?”萧尘不耐烦地问。
“先生,刚才真的是您打电话吗?”萧尘脸黑正打算挂断电话,对面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低声笑了下,十分具有张力。萧尘堪堪顿住手指,掐着手机忍气回答:“没错,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对面响了几声,好像是另一个人拿过手机,接着一个声音说:“既然如此,那便最好了。”尾音上扬,声音含着笑意,听着让人十分舒服,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那么愉快了。他的话音刚落,萧尘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堪堪站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五脏六腑一阵难耐的绞痛。阮溪晴见他脸色不对,赶忙上来扶稳他:“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萧尘没法回答她,这时在手机里清楚地听见男人含笑的声音:“先生的胆子也是真的大,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事不过三,下次注意。”说罢挂断了电话。萧尘疼痛难忍,重心不稳,即使有阮溪晴扶着也还是晃晃悠悠的,阮溪晴的力气出奇的大,扶着萧尘走到墙角,远一点的邵琼看见事情不对也跑过来,“萧哥?晴姐?萧哥怎么啦?”阮溪晴皱着没冷静了一下,对邵琼说:“快去吧你们的医药箱拿来,把杨枫也叫来。”
邵琼急急忙忙跑去叫人,趁这个空档,萧尘勉强开口对阮溪晴说:“这是,违反规定,的惩罚,用药应该是没有用的,也不知道,能疼上多少时间。我应该没有事情,只是一次小惩罚而已。”阮溪晴打断他:“能试就试一试,谁知道他是打算疼一会儿就过了还是让你疼死啊?”
“……”
杨枫蹬着高跟鞋很快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哪里疼?我看看。”萧尘紧紧闭着眼睛,眉心死死皱着,面无血色,阮溪晴说:“也不知道那个Sarien又在搞什么,先吃点止痛药吧,别给疼死了。”
杨枫麻利的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盒止痛药拿了两片,又拧开一瓶矿泉水放进了一片消毒片,刚打算伸手习惯性的掰开病人的嘴,萧尘:“……”小姐我怕你把我的下巴给卸下来。
太难看了点也,萧尘迅速伸手把止痛药和矿泉水拿走,一仰头喝了下去。杨枫挑起眉仔细端详萧尘,杏眼微眯,心里暗暗说都疼成这样了手也不抖,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