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笑吟吟地带着几个年轻人进了路边的凉亭。
骆红裳则一直相伴在侧。
“谢先生,您这次大驾光临在书院留几日?”英台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啊,来这里瞧瞧,交流交流学问,不多久就回去了。”谢道韫的笑容春风和煦,却隐隐带着几分忧伤。
“先生,您怎么不多待几日?”英台眼里流出失望来。
“傻孩子,我家里还有诸多要事,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呢?”谢道韫摇头。
“她呀,真是可怜咯。”骆红裳插话。
谢道韫瞪了她一眼,骆红裳却依旧喋喋不休:“她那个丈夫,唉,别提了,要我说,真心是配不上我们令姜。”
英台早有耳闻,谢道韫所嫁乃是第一大士族王家的王凝之。
此人是书圣王羲之次子,中书令王献之兄长。
听说还是王彧的远房亲戚呢。
英台疑惑道:“王家是世家大族,王内史也算人中龙凤,骆先生何出此言?”
骆红裳随即道:“谢家一族中,叔父辈有谢安、谢据,兄弟中有谢韶、谢朗、谢玄、谢渊,个个都很出色,令姜出嫁前怕是没想到天地间,还有王郎这样的人!”
谢道韫无奈道:“他是不错,可惜终究不是懂我的人。他终日只知学道家无为,对诗词歌赋兴致缺缺,身为内史,毫不关心百姓死活,我与他,本不是同路人。”
英台惊讶于初次相见,谢道韫竟能如此大方地将自己的私事一一道来,背后又有多少辛酸血泪。
山伯不解:“既是如此,那为何还要与他结合?”
谢道韫没有说话,她笑了。
只是眼中含泪。
骆红裳便道:“这世上能与谢家匹敌的还能有谁?王谢两家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不是王凝之,那就是不拘小节的王徽之,如何能躲得过?”
“原是如此么。”我看到山伯的脸色沉了一下。
即便是这样显赫的家世,这样开放的门风,这样有情的才女,也逃不过门第二字。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
“谢先生若能一直相伴我们左右就好了。”英台遗憾叹息。
“我是不成了,不过……”谢道韫看向一边的骆红裳,“红裳会继续就在这里,做你们的夫子。”
“真的吗?”英台和山伯面面相觑。
“自然是真的,还诓你们不成。我也是从天鸿书院走出去的,如今回来,也算落叶归根了。”骆红裳脸上带了几分得意。
英台突然想起她娘也曾在此处读书,便随口问道:“那你可认识苏云姬?”
“她是你什么人?”骆红裳突然严肃起来。
“她是我娘。”英台如实道。
“呵,听说她如今可是祝家庄的当家主母了,替我恭喜祝夫人。”骆红裳的话中带刺,英台再不敢说话。
当年一定发生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想。
眼看天色渐晚,谢道韫便起身解围道:“今日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们再次向谢先生和骆先生行了礼,目送她们离去。
夜色中,我隐隐听到谢道韫对骆红裳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稚子无辜,再怎么样也别牵连了他人。”
“知道了,你当我什么人了?一时气闷罢了。”骆红裳的声音掉落在晚风里,转眼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