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天鸿书院”四个大字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兴奋地拉着英台,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小姐,你看,我们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英台整整衣襟,语重心长告诫我:“以后啊,可不能叫我小姐了,要改口叫公子。”
“知道了,小——公子!”我报以一个最甜美的笑容。
旋即我又突然想起我们此番是偷偷出逃,天鸿书院的夫子与祝家员外乃是故交,虽多年未见,可毕竟是旧相识,他又是出了名的严谨,怕是一进书院大门就得打道回府了。
英台却是气定神闲,没有一批慌乱,望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不禁暗自佩服:我们家这个小姐啊,恐怕天塌下来也当棉被盖。
我们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书院,一个小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来者何人?”这小童脚一跺,伸手将我们挡在门外。
“我是祝家庄的九少爷,特到此求学。”英台镇定自若地说道。
有时我真不得不抬头仰望她这说大话不脸红的样子。
小童挠了挠头,便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了一个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来人正是天鸿书院的夫子孟若鸿。
他将头发高高束起,花白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一袭粗布长袍更添几分脱尘绝世。若不是知道他是书院的夫子,还只当是哪个道观的老道长呢。
“英台,你怎可如此胡闹。”夫子笑道。没有想象中的绞尽脑汁和左右周旋,这夫子一见着我们就一击制敌。
不曾想这夫子看上去仙风道骨,还真神机妙算哩。
“夫子说笑了,我是祝英台的同胞兄弟,此番特意前来求学。”英台依旧面不改色。
“英台,我和你爹相识三十余年,从不知道你还有个孪生兄弟。不必瞒我,你擅自离家一事祝兄已修书告知。”夫子抚着胡须似笑非笑。
“什么?”英台终于慌乱起来。
仔细想来我们路上耽搁了好一会子,此时家中必定也已发现我们出走一事。
“那,我爹怎么说?”英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放心,祝兄不是你想的那么不通情理。”夫子故意清了清嗓子,扮作平日祝员外的样子高声道:“小女英台此番出走,定是一心求学,天鸿书院乃是方圆十里首选,若她到此,还望兄将错就错,只当她是男儿身,好让她开开眼界。待到她心生厌倦,自然就回来了。劳烦若鸿兄多多关照。”
一番话毕,好似祝员外就这么真真的站在我们面前。
“我爹真是这么说的?他可太小看我了。”英台赌气地咬牙跺脚。
夫子只在一旁笑而不语。
我拿着包袱跟在英台身后,一小童带我们将整个书院走了个遍。“你们以后就住在这儿。”小童指着一间屋子,示意我把东西搬进去。
我对他这种态度心生不满,可这里毕竟不是祝家庄。好,我忍。
可当我推开那扇大门,却是忍无可忍,大声嚷起来:“怎么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英台循声看去,里头果然还有个人——一个男人。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两人一间!”小童摆摆手。
那男人听到门外我的叫嚷声,急忙探出身来行礼道:“小生会稽梁山伯——”
“是你!”英台不等他说完,已是喜不自胜。
“我们,见过吗?”梁山伯摸不着头脑。
“你忘了,小狼,学虎叫!”英台激动地语无伦次、指手画脚。
“你也是来求学的?”英台拉着他问个不停。
“我比你们早到两日,还未请教?”
“祝英台!”
他们俩这一见面,真好似牛郎织女鹊桥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们俩一见如故,只是苦了我根本插不上嘴,把方才想说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意见吧,那我走了。”小童轻描淡写地甩下一句话,自顾自转头而去。
“喂,可是……我还不知道住哪里啊!”我这才想起这件顶重要的事来,委屈地追赶小童去了。
待到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我才有时间去看看英台。想到英台要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我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去,我得和梁山伯的书童四九同住一间,可英台身娇肉贵,比我更要紧些。
可当我见到英台的时候,又一次惊掉了下巴。她不仅没有觉得拘束,反而和梁山伯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
“小——公子!你……你……”我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山伯,我和银心有点悄悄话说,你先出去一下。”英台向梁山伯眨眨眼,梁山伯也识趣地溜了出去。
“山伯?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我一屁股坐到英台床边,恼怒地“质问”她。
“就刚才啊,我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酒逢知己千杯少。”英台躺在床上翘起腿,嘴角泛起笑意,别提多悠闲自在了。
“那你就要和他睡一张床?!”我尽力压低声音。
“你看!”英台指着身边拉我过去。
我才发现他们中间用几摞书厚厚地砌起了一道墙。
“这下你放心了吧。”英台满脸得意,对我道。
“我才不放心呢,我们家好好的小姐,怎么就来吃这种苦了。”我声音有些哽咽了。
“哎呀我的好银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男子,不比在家里,可不能随意哭鼻子哦。”英台拉着我的手安慰道。
“那,你万事小心。要是那小子对你有什么企图,千万别心慈手软,一定狠狠揍他!”我对着那半边空荡荡的床挥挥拳头。
“我知道啦!”英台今天似乎特别高兴,还等不及我多叮嘱几句就急不可耐地把我哄了出去。
我闷闷不乐地往回走,万万想不到今日还有一个天大的“惊喜”在等着我。
当我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我的喊声回荡在书院的每一个角落,无情地切割着每个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