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珩在军营中一呆就是半个月，让他不解的是这半个月中巽风就来了十次。

“你们苍盐海没什么事做？”

长珩眉头皱的老高，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巽风问道。

“就是没事做啊，你是不知道啊，自从咱们两族休战之后啊，我们苍盐海闲的不得了，加上我兄尊治理有方，我的确是无所事事，这不，才来找丹音交流嘛。”

“那你也不能总找丹音吧？”

长珩说完这句话自己先诧异了一瞬，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幼稚了？

巽风伸向糕点的手停在半空，随即警惕的看着长珩。

“我说长珩仙君，你到底什么毛病，能不能搞清楚现在丹音和谁亲近啊？”

话音一落，空气似乎静止了。

丹音就是在这时走了进来，在校场练习了大半日，早已灰头土脸。

她边走边用袖子擦汗，直到坐下来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目光在巽风和长珩之间打量两个来回，用眼神无声询问巽风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互相看不惯罢了。”

巽风耸肩，无所谓的答道。

“噢，对了，巽风，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今日我回了一趟水云天，听仙君们说要想积累功德，需得下凡多经历几世，我想着也好，不然一直在这军营里离我的目标遥遥无期。”

丹音逆着光坐在桌边，下午的日光从大开的屋门中照进来，有一束打在丹音的脸上。

长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丹音整个人像悬在高空上的满月，明亮又清丽。

“你说什么？你又要下凡？”

巽风提高嗓音，似乎很反对丹音下凡这件事。

“嗯？什么叫又要下凡？我之前也下凡过？”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长珩忽然开口说道。

“是的，你我上次一同下凡历劫还是封印太岁之前。”

丹音神色一炯，关于这位长珩仙君的事，她一丁点都不记得，不论何人提起，她始终毫无印象，近日每每长珩仙君提起他俩从前的事，她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唉，莫不是她以前德行有亏？且偏偏欠的是这位仙君的情？

罢了罢了，记不记得起也是命数。

隔日，长珩在军营里始终没看见丹音，才惊觉她莫不是已经下凡了，急忙找来阿莫。

“阿莫，你知不知道丹音干嘛去了。”

“丹音？你不知道么，她前日说在军营历练太慢了，已经下凡历劫了，她啊，心心念念要成为下一任战神，当然什么法子快做什么咯。”

“那……阿莫，那你知道她下凡在哪么？出身如何？”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水云天的司命应该知晓吧？”

“多谢。”

长珩转身离开，只留下阿莫一脸莫名其妙，这仙君来军营也有些时日，每日就在校场看看大家的训练，平日里话也不多，和大家交往也不深入，对丹音这丫头也并无二致，这会怎么如此丹音丹音下凡一事？

水云天，司命殿。

“长珩仙君，你也知道，我掌管司命殿，自有司命殿的规矩，仙子下凡历劫，我本不应该透漏任何，此属天机，不可泄露。”

司命一脸不可通融的样子，想来在这儿讨不到丝毫便宜。

“抱歉，长珩有些强人所难了。”

长珩此时有些无奈，他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丹音走的一声不响，本来与他无关，可是一想到她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角落，过着自己从未参与过的人生，心里就空落落的，好像……好像那明明是满月，却被旁人掰下一半收入怀中。

可是，那满月，明明是他只要抬头就能看到的呀，如今满月变弦月，教他如何能不介怀？

这边丹音下凡这日，正巧皇帝的七公主降生。

举国上下皆知这七公主是有福之人，只因七公主降生之时，七彩祥云笼罩整个皇宫，中宫皇后的院里百花齐放，无一不暗示着这孩子乃承载国运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七公主从出生起便得皇帝盛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可偏偏七公主女工不爱，爱那刀枪剑戟。

七公主八岁的时候，皇帝觉得万万不能让公主终日舞枪弄棒，是时候请先生教化公主了，于是乎，皇帝广贴告示，举国招揽能胜任公主老师之人。

可这公主性情冷冽，又感情淡漠，在赶走第十位老师之后，皇帝罕见的对这七公主吹胡子瞪眼。

“我说，音儿啊，咱们就稍微和老师学学行不行啊？父皇保证，绝对不会剥夺你带兵打仗的愿望好不好？”

在自己宝贝女儿面前，昔日朝堂上的九五之尊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父皇，儿臣不是有意赶走老师的，而是那些老师泰国迂腐，成日和儿臣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还说什么女儿家就应该精通女工，相夫教子，儿臣听的头疼。”

被称为“音儿”的人正是北渊国受万千宠爱的七公主——顾丹音。

皇帝一脸无奈，颓然的坐在一边，默默叹气。

丹音看见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垮了肩膀，只能妥协的说道“父皇，儿臣保证，定不会气走下一位老师，如何？”

“好，这才是朕的宝贝女儿，不愧是我北渊的公主，有担当。”

传言，七公主七岁时斩杀惊扰圣驾的烈马，八岁时在皇家围猎中拔得头筹。

当然，这些都只是长珩来到北渊国的听闻。

这些年，他一边游历一边寻找丹音转世为人的消息，刚开始的两年，他只觉得终日惶惶不安，他去苍盐海找过小兰花，想着看一眼心爱之人便能消解内心慌乱。

可他内心依旧空落落的，从丹音不辞而别开始，他只觉得孤寂，对，就是孤寂的感觉。

开始，他只觉得不甘，天天喊着长珩仙君的明明是丹音，追着他下凡的明明是丹音，要为自己承担云中君责罚的明明是丹音，可是……为什么？说可以和自己做好兄弟的也是丹音，去军营的那天不和自己寒暄的也是丹音，自己去军营看望不被欢迎的也是丹音，下凡历劫不辞而别的也是丹音……

长珩站在皇榜前，只庆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丹音下凡的第八年，被他找到了，这次，他一定要问问她，为什么只是不记得他？

七公主见到自己第十位老师的那天，是北渊国漫长夏日里的第一场秋雨，这场雨来的又快又急。

她刚从皇宫里的训练场回来，便看见自己宫门外撑着伞的长珩。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身长如玉，一袭白衫，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眉眼清冷又浓烈，像父皇宫中珍藏的那坛老酒，醇厚又神秘。

“你是何人？”

小小的丹音背着手，高傲的看着眼前足足有两个自己高的男人。

长珩眉心一动，原来这就是小时候的丹音么？

小小的脸还没有自己巴掌大，眸子像水云天姑姑亲手种的葡萄，又黑又亮，下巴尖尖的，显得小小的人儿呆萌可爱又带着一丝倔强。

丹音看着这个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看的男人，渐渐的不耐烦起来。

“放肆！你是何人竟然胆敢这么盯着本宫！”

“微臣叫长珩，是公主的老师，以后微臣来教公主学识可好？”

“你就是父皇给本宫新找的老师？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算了，以后就由你来当本宫的老师吧。”

奶声奶气的丹音说完后看也没看长珩一眼便进了屋子里，长珩低头笑了笑，她还真是从小就高傲的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