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如何补偿？

小光退下之后，尹天雪约摸着那小子还在生闷气，便出来找他，见书房的灯亮着，她便顺势推门进来，却见童战一个人在屋里偷吃夜宵。

她进来的时候，他正埋头吃得尽兴，听见脚步声连忙抬头，手上的动作便顿住。

尹天雪忍不住笑，在他对面坐下来，道：“童少爷，怎么躲在书房吃饭啊？你不是说在外面同别人吃过了吗？嗯？”

冷不丁被抓包，童战一时脸上挂不住，连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别过脸去：“谁躲了？本少爷胃口好，这会又饿了，还不能吃夜宵了？”

虽这么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想到尹天雪对他的态度，不免气上心来，垮下个脸，冷声道：“大小姐来关心我做什么？去水月阁关心大哥和豆豆吧，童战不值一提。 ”

尹天雪嗅着这空气中明显的醋味，心下快慰许多，胸口的闷气从小甲背回来的书箧到现在才消散，她也不辩驳，只道：“这么说，你承认在外面同别人吃过了？是那位月牙郡主吗？”

说着，她四下张望书房，却没看到小甲提到的那位郡主赠送给童战的书箧。

“是啊，就是她。”童战心口不一，故意抱着手臂背过身去，整个人气鼓鼓的。

尹天雪莞尔一笑，起身走到他面前，道：“你这人，撒谎都不会，你既然同她一道吃饭，刚才又说把她送你的书箧放到书房来明日要背，为何我没看到啊？”

尹天雪这女子，果然聪慧狡黠得很，什么都要步步紧逼，在他面前戳穿了，好让他连连败退。

“我是不会撒谎，我虽无才无德，也没有大哥那么有出息讨人喜欢，可就是不会做对不起妻儿父母之事，我童战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书箧我已经送给小甲了。”他腾一下站起来，好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势，但是盯着她半晌，见她白瓷的耳环衬着鬓边耳后的肌肤分外洁白莹润，他又忍不住红着脸别过眼去：“我也不会言而无信，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这是他的倔强，也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

尹天雪听得明白，这是在说她今日失信于他，未曾去书院接他下学。

见他又是那样的愤愤不平，也是少有的严肃认真，尹天雪一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一笑：“今日是我失约，等禁足结束，母亲容我出门，我一定去书院接你。”

尹天雪很认真地看着她，半晌，温柔一笑，又道：“顺便也去见见你那位月牙郡主。”

“不是我那位，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不是我的，天雪不要乱取笑我。”少年的肩膀倔强的挺直了，回头盯着烛光下明艳动人的美人儿，一时竟觉心神晃动，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仿佛才回过味来，恍然一笑，道：“哦？难怪你一直提起郡主，不知天雪提到她时心中是何滋味？”

“是何滋味？”尹天雪盯着他看，不知怎的，她有一瞬竟然捕捉到他眼底的温柔来，一份属于不羁少年别扭笨拙的温柔。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童战勾唇一笑。

尹天雪心下正疑惑，清爽的气息盖过来，唇边传来温热的触感，竟是冷不丁被他啄了一口。

尹天雪呆愣当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少年已然风一样离开了书房。她微微抬手，去触碰唇边蜻蜓点水的温柔，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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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阁里灯火明皇，烛火摇曳，把高大的身影拉的老长。

童博一个人坐在榻边，韩文卿中了迷药，好几个时辰了还未见醒，他去柴房拷问珍娘未果，便又回房来守着，见她倒是睡得安稳，心中无奈叹息。

这丫头倒是心大，到现在竟还未见醒来…

今日把她从云清楼抱回来，一进国公府就被母亲抓个正着，要不是见她昏迷，母亲应该将她当众就地正法了吧…

母亲一向治家严厉，容不得丝毫损毁公府名誉之事，今日虽说天雪及时出手相助，才保住豆豆声誉，但母亲仍然发了很大脾气，禁足她三个月。

童博伸手摸了摸小丫头软软的脸蛋，她颊上细细的绒毛轻轻抚过他的掌心，柔柔的，像微风拂面，童博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爱怜之情。

正思绪万千，珠帘响起，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大公子，奴家给您炖了莲子羹，好歹吃一些，您从云清楼回来到现在，都还水米未进呢，可别熬坏了身子。”丫鬟丽春进了屋子，把食盒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端起白瓷羹碗，走到榻边来递给童博。

她可是掐算好了时间，不失时机地在这时候进来的。

他是太夫人赐给水月阁的掌事丫鬟，也是童博的通房丫头，虽说这位大公子从未正眼瞧她一眼，和韩家之女成亲后更甚，可今日出了这种事，便是她时来运转的绝佳时机。

韩家女得了太夫人严惩，必然对她冷了心，只要她好好侍奉大公子…

“放边上吧。”童博没什么胃口，便随口吩咐。

丽春长相本就俏丽标志，自觉不输韩文卿，人又机灵聪慧，惯会察言观色，讨太夫人欢心，仗着太夫人给过她承诺，要她以后给童博做填房，便有些有恃无恐。

见童博无动于衷，便自作主张凑上来，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细嫩的手指舀一勺羹喂到童博面前：“将军，这可是奴家亲手为您熬的，您就吃一口吧。”

童博平日里忙于军中之事，哪里知道这女子是谁，又打得什么心思，只当是屋里伺候人的普通丫头罢了，见她行事竟然如此轻浮，正不知如何开口。

却见韩文卿突然睁开眼睛，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抻着脖子凑到童博跟前，道：“有吃的啊，睡了这么久刚好饿了。”

说着便一口吃掉了丽春喂过来的羹，丽春当即呆愣当场，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童博见她不仅醒来，还替他解了围，登时松了口气，心里欢喜，连忙拉住她上下查看，又抚着她的额头问道：“豆豆！你醒了！又没有感觉不舒服？”

“大将军，我好得很呢。”韩文卿伸了个懒腰，朝他眨眨眼。

睡了一下午，醒来自然是生龙活虎，肚子又饿得咕咕叫，吵着嚷着就要喝粥，还非要喝莲子羹。

丽春的如意算盘落空，一时心中气恼，见此状况，只好强笑着把莲子羹递给韩文卿，“夫人既然要喝，这碗就给您吧，我再去给大公子盛一碗。”

“喏，我要大将军喂我喝。”韩文卿并不抬手接，只冲童博努努嘴。

童博会心一笑，接过莲子羹来，心里受用得很：“好，喂你喂你，小滑头。”

说着，抬头对丽春吩咐：“就不用给我盛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丽春脸上阵红阵白，僵着脸朝童博笑笑，见他丝毫没有好脸色给自己，不服气地瞪一眼韩文卿，躬身退出去了。

童博回过身来，一口一口拿勺子喂着她，小丫头乖巧吃着，想是犯错心虚的缘故，这会乖顺听话得紧，越看越像小鸵鸟。

童博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忽然唇角勾笑：“豆豆，你是故意的吧？”

韩文卿也是真饿了，一小碗羹吃得倒是快，吃完了童博不忘用帕子给她擦嘴。

她砸吧砸吧嘴巴，道：“我当然是故意的，童大哥，你没看到丽春看你的眼神么？简直要黏在你身上，像是带了钩子，勾魂一样。”

说着，还用手爪子比划抓钩的动作，童博被她逗笑了，抱住她乱舞的手，将人拉到怀里来禁锢住，道：“你这个小丫头，你是吃醋了吗？”

“我不可以吃醋吗？”韩文卿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扎着，鼓着脸，故意生气道：“童大哥，难道你真不知道吗？丽春可是母亲给你选的通房丫头，是要给你做填房的。”

这事她本来也不知道，是宋嬷嬷告诉她的，叫她多个心眼，没想到今日她刚出了事，这个丽春就来童博跟前献媚示好。

童博对这些不感兴趣，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的意思是，豆豆既然吃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韩文卿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一脸不解。

“意味着…”童博看着她懵懂的样子，欲言又止，转而道：“ 反正不仅仅意味着你只是贪恋我的美色。”

他对她的感觉，也是处于一份责任和承诺吧？

既然娶了她，一生便认定了她，绝无二心，只对她好。

“呲溜，你怎么知道我贪恋你的美色？”韩文卿嘿嘿一笑，抬起头来去捕捉他的目光，步步紧逼。

“你擦擦你的口水…”童博懒得理她，这个不开窍的丫头。

“哎呀，也不光是贪恋你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啦。”韩文卿摸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玩儿得爱不释手，皱着眉头左思右想，道：“还有更多…比如不想丽春做你的填房，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嗯…还有啊，只能和我一个人睡，只陪我一辈子，听到了没有？”

说着，她一把抓住他的大手，一脸正经地望着他。

童博见她少有的严肃脸，忍不住一笑，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郑重道：“豆豆，我答应你，绝不会纳妾，此生此世，你会是我永远的唯一，我童博，绝不负你。”

韩文卿抬眼看他，他的双眸澄澈如水，眼底倒影的都是她的影子，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又那么坚定，让她觉得好温暖，好安心。

从小到大，除了老爹，还没有一个人像童博这样，把她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小心呵护过…

韩文卿忍不住一阵眼热，抬手擦了擦眼角，低着头，小声道：“可是…可是我并不是你的良配？才嫁过来几天，我…童大哥…我就闯了这么多祸，现在母亲一定非常非常讨厌我，说不定恨死我了…”

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眼泪珍珠一样往下掉：“呜呜…对不起，童大哥…我…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孝顺公婆，温柔端庄，再也不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了，我再也不惹祸了…呜呜…”

童博哪里见得她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一阵心疼，把她抱起来，扶着下巴给她擦泪，抱着她拍着背哄道：“豆豆，你不需要保证什么，也不需要改变什么，你很好你已经很好了，做你自己就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嫁给普通人家，也许你会过平凡日子，是我让你受了这些无妄之灾。”

一想到今日之事，童博心中便是胆寒、自责，幸而对方只是想诬陷豆豆和国公府，没有生什么歹心，否则，他实在不敢想象在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他差点就护不住她…

“童大哥…你真好…有你这句话，豆豆甘愿受罚…”听到这样的承诺，她在他怀里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母亲罚我禁足三月，明日我便去跪祠堂，我…我努力替母亲抄写佛经，求她原谅…”

“傻丫头，我会去母亲那里替你求情，可是你往后也该长点心眼，没事多去天雪那边走动走动，她是聪慧的女子，你多和她学学与婆母相处之道。”童博抚摸着她的头发，忍不住提醒：“常言道，哄死人不偿命，你嘴甜一些，多去她身旁侍奉，老人家就喜欢温顺孝顺的，你是公府长媳，母亲不会把你怎样，但你也要学会与人相处，只要你坦诚相待，用心待她，母亲会喜欢你的，放心还有我呢。”

韩文卿安静听着，忍不住的点头，倒是觉得童博这话很像老爹教训她时说的，可往日老爹这些话怎么就不进脑子啊…

从童大哥嘴里说出来，却这么令人心悦诚服。

该死，她又被他迷住了…

童博却不知道小丫头心思已经转了一圈，只起身替她找来贴身的寝衣，道：“还有，三花坊的生意照旧交给岳父掌管，我已经安排了公府的老人手去做掌柜的，以后你就做个幕后老板娘，只管收账查账就行，这事就依我说的，否则母亲那边不好交代。”

韩文卿接过寝衣来，温顺点头，道：“童大哥，我都听你的。”

见他还在衣橱那边翻找什么，便下了床，凑过来围着他转：“你在找什么？”

“护膝。”说着，他从衣橱里边翻出来一副护膝，上面针脚细密，绣着几朵金丝祥云，里面填充着上好棉绒，很是暖和。

他拿出来一并递给她：“这是母亲做给我的，北地苦寒，说是行军路上让我戴着，可我年轻体壮，从未戴过，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韩文卿接过来在手中小心打量，道：“这是母亲亲手给你做的，你给我做什么？”

“母亲不是要你罚跪祠堂三天吗？你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明日把护膝戴上，藏在裙子下面母亲不会发现的，我还给你准备了蒲团，我不能替你罚跪，只能尽力而为了。”他温柔一笑，小心叮嘱着，一边将衣橱收拾整齐，一边又吩咐婢女进来给韩文卿添热汤伺候沐浴。

韩文卿瞧他忙出忙进，全都是为她着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又忍不住眼里发涩，只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童大哥，嫁给你真好，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了，快点沐浴吧，你害我今日耽误了军营换防之事，可要做好赔偿的准备。”他将人接住一把搂在怀里，用手点点她的鼻头。

“怎么赔偿啊？”她撅着嘴不高兴，怎么还要讨好处。

“你说呢？”他朝她挑眉一笑，一把将人抱起往内室浴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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