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柳絮读懂了陈皮眼中那莫名的期待与淡然，她也明了就算长沙打仗，陈皮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完全有能力使自己活下去，而自己却不同，在这混乱的时代连温饱都难以自主解决，更别谈什么抗日的大梦想了。到头来，能依附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陈皮，你会离开我吗？”

顷刻间，陈皮有些发愣，他不太懂柳絮说这话的意义，这么久以来一直让自己生活在失去柳絮的阴影中，并且每时每刻担心她会离开，他以为只有自己有这复杂的心境，没想到柳絮一样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会，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

那一刻，柳絮笑了，是如释重负的憨笑，就算被这世界吞没掩埋，她也不再不甘心什么，有了陈皮，她不能再贪心了。

“好，那就去我的家乡。”

陈皮宠溺的摸了一把柳絮的柔发，皓齿排成一排，笑的灿烂。

“咳咳……请问舵主，舵主夫人，可以吃饭了吗？”

门外传来墨阳战战兢兢的喊声，这一下午可苦了他了，从中午做好饭开始就没敢动筷，一直等他们出房门，结果愣是等到晚上都没有一点动静，墨阳也是懂的一点人情事故的，不敢去打扰，倒是小玉吵着要去敲房门，幸亏让他半路拦了回来，不然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皮一推开门，墨阳就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站在门外，他瞟了一眼，恢复成惯用的口吻说道。

“烧点水，放到隔壁房间，夫人累了要去洗个澡。”

话音刚落，从里屋就射出来一个枕头，陈皮的运动神经很灵敏，轻易的就躲开了。

墨阳不敢出声，默默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枕头。

陈皮回过头就看见柳絮一脸红色，不高兴的插着腰正怒瞪着他，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哪儿不对。

“快出去。”柳絮吼了一声就把被子蒙上了头，脸颊烫的能煮鸡蛋。

陈皮眨了眨无辜的大眼，退出了门，并关好了房门。

“我哪儿说的不对吗？”

墨阳头顶传来陈皮疑惑的声音，墨阳是真想笑的，可又不得不憋着，舵主好像在这方面永远少根筋。

陈皮慢慢走远，墨阳暗自笑了过后，叹叹气，也跟了过去。

长沙城这段时间一直很平静，就像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兆，柳絮算算日子，大概也没有多少时间做准备了，她决定尽快离开这儿。

“小玉，之前那个刘南笙他还在长沙城吗？”

柳絮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询问一旁的小玉。

“嗯……还在。”

小玉的样子有些奇怪，在听到刘南笙的名字的时候明显感觉她的身体一震。

柳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妥，又接着说。

“那我去一趟。”

柳絮拍拍手，站起身来。小玉惊奇的望着她的动作，思考着她的话语。

“夫人去那里干什么？”

“我去拿回一件我的东西。”

“那我去告诉舵主让他陪你去。”

“不用了，他今天有事忙，别去打扰他了，我自己去。”

“那叫墨阳…………”

“好了，我说了自己去，听话。”

柳絮走出大厅，阳光瞬间把她包围，她眯起一只眼看了一眼天空，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这天气出奇的好，令人的心情也愉悦不少。

小玉望着她的背影默默担忧。

刘府内，刘南笙正处理着一大堆让人头疼的文件，他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放下已经拿了许久的笔。

“司令，怎么了？”

副官黎安瞧见刘南笙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南笙朝他摆了摆手。

“铁路修的怎么样了？”

“大概还要十天时间。”

“十天？”

刘南笙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绿景和平静祥和的长沙城。

“这长沙城静的可怕。”

“上头来命令说，让你尽快交权给张启山，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

“我知道了。”

正交谈着，刘南烟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透过玻璃，刘南笙笑着观望。她还是老样子，闲来无事就喜欢在院子里踢毽子，跟小时候简直没有什么分别，只是这娇纵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

突然，他想到了被柳絮附身的那段日子，真是奇怪啊，他竟格外怀念。

“大小姐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不过我之前听下人说有天晚上小姐在院子的草丛里找什么东西，找了特别久才回到房间里睡。”

“肯定又是什么好玩的掉了。”

“大概是的。”

刘南笙从小就对这个妹妹爱护有佳，偏偏刘南烟又喜欢跟在他身边，还说什么长大要嫁给他的话。起初他根本没有在意过，只当做玩笑，当初去陈皮码头闹时说过的那番话也不过是自己扯的谎罢了，他知道，刘湘根本不会把烟儿嫁给他，所以他从来只把她当妹妹看待，直到她醒来后的改变，他才发现，原来他竟然喜欢那个样子的刘南烟，在得知陈皮把她拐走后，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不明白该去向谁表达，现在的刘南烟在他面前竟恢复如初，对她也只有了兄妹之情。

“你有去打听过没有？关于那个陈皮的事？”

“听说他下矿回来后就疯了，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哎～”

黎安搞不懂刘南笙为何要叹气，陈皮的死活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

柳絮都走的有些累了才走到一栋大房子面前，她也是凭记忆找来的，相隔几个月回到这里，内心的滋味真是五味杂陈。

刘府的大门开着，柳絮也没有停留就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刘南烟正开心的踢着毽子。

刘南烟也注意到了柳絮的身影，一时间开始发愣，毽子掉在一旁，空气也安静到极点。

在柳絮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对面默默的望着，也许曾习惯了用她的身体面容，如今竟恍若隔世。

“南烟小姐，你好，我是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