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胸针

十二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

天灵观内，天灵观四弟子清辞静静坐在外院的屋檐下，外裹一件御寒的青色绒毛斗篷，怀里抱着一只没有上发条的机关兔，青绿色的眼眸澄澈又迷茫。她望着装饰着红绸彩缎的屋舍楼阁，表情欣慰又夹杂着忧伤。

欣慰的是她的三师姐悠乐终于找到了好的归宿。

忧伤的是她的悠乐师姐很快就要离开她们了。

一想到这里，清辞难过得就想叹气。

……虽然她们早就知道，她们不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可是真到了分别的那一天，她还是难以接受。

而且她也没有想到，最先离开这里的，竟然是拜师比较早重感情最细心的悠乐师姐。

……其实也可以理解了。大师姐开阳是一个面瘫加武痴，似乎只想跟自己的剑过一辈子；二师姐清欢虽然生的好性格温柔，但口不能言又很少出门……这么一看，三师姐悠乐的离开其实也并不是很令人惊讶。

清辞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的话，那么她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

是离开这里，还是一辈子留在天灵观……

“清辞师姐！你在这里啊！”

清辞回了回神，侧脸看着两个抱着大包小包的少女朝她跑过来——那是她的九师妹韶光和十师妹明烛。韶光穿着一身橘色衣衫，栗色的长发松松垮垮的用丝带系在脑后，看上去俏皮又机敏；明烛穿着火红色的仿甲衣，齐耳短发干脆又利落，有几分英姿飒爽的男儿风味。这两个不同风格的少女都是她的师妹，自小一块在天灵观长大。

“跑什么？这么着急？”清辞有些好笑，“手里的东西不重吗？”

“不重呀。”明烛脸上笑嘻嘻的，“师姐，天灵观弟子自小练武，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

“那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清辞抱着机关兔站起身，青色的斗篷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它随着清辞的动作微微动荡，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偏灰的长发轻轻拂过风中，更显得少女明媚动人。

“这些东西都是要给悠乐师姐的吧？”清辞看了看她们怀里的大包小包，“为什么不给悠乐师姐拿过去？”

“……本来是要拿过去的啦。”韶光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可是我们在半路上遇到大师伯了。”

清辞：“……”

……好的，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大师伯她又想干什么？”清辞无奈扶额叹气，“她是想让悠乐师姐穿那什么从外边来的白婚纱，还是想请几个唢呐手来吹那奇奇怪怪的《好日子》？”

“……都不是。”明烛一脸无奈。即使大大咧咧如她，也不能很能明白大师伯的奇怪操作，“大师伯说……三师姐夫娶走了三师姐让她感觉很不高兴……所以，她打算在三师姐婚礼前一天晚上去找三师姐夫……套他麻袋。”

清辞：“……”

……是大师伯能说出来做出来的事情。

“……没有人拦着她吗？”

“有哦！我师父她刚好就在旁边，顺手拦住了大师伯。”明烛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但是……我觉得她还不如不拦。”

韶光摇头叹息：“师父她就是来捣乱的。”

“……三师伯她做什么了？”

清辞口中的“三师伯”，就是韶光明烛及莫卿的师父，天灵观的三长老长空。

“……师父她拦住了大师伯，说不能在婚礼前一天晚上去套麻袋，万一打坏了什么，第二天在婚礼上会丢悠乐师姐的脸的。”韶光叹了一口气，“……所以师父她建议，今天晚上就去套三师姐夫的麻袋。”

清辞：“……”

……怎么说呢，其实也不是很惊讶。

长空师伯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性子，再加上她对即将拱走悠乐师姐这颗白菜的猪印象也不是很好，所以有这番操作……也不是很意外。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们真的去套麻袋了吗？”

“没有，因为二师伯正好出现了。”

清辞松了一口气。

不，她不是心疼那个拐走她师姐的家伙，她只是害怕大师伯和师父下手重了把那家伙给打坏了不能正常举行婚礼了会丢悠乐师姐的脸。

“……清辞师姐，你别先放松，我还没有说完。”韶光一脸复杂，“……二师伯是制止了大师伯和师父的行动……可是那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二师伯说，三师姐和三师姐夫还没有成亲，按道理来说他们现在还不是夫妻，所以打伤了三师姐夫……是要赔医药费的。”

清辞：“……”

……不愧是管着整个天灵观财政收入的抚枝师伯！

真是三句话不离“钱”字啊！

“所以二师伯让大师伯和师父稍安勿躁，等到三师姐和三师姐夫成亲之后，再去套麻袋也不迟……到那个时候就算要赔医药费，三师姐夫也会看在她们是悠乐师姐娘家人的份上，不好意思向她们要医药费的……”

清辞：“……”

……论抠门还是得是您啊，抚枝师伯。

清辞无奈摇头浅笑。少女模样生的精致柔美，整个人如同一株高雅的青兰，婉转的香气在风中飘动，宛如她优美的身姿，青兰色的斗篷裹着她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随着寒风而去。

“好啦……大师伯她们应该是口头上说说，应该不会这么出格的……你们还是快把东西给悠乐师姐送过去吧。”

“啊……差点忘了！百花蜜糕都已经凉了……”

“还有专门从马爷爷那里买的糖炒栗子……这个东西要热乎乎的才好吃啊……”

韶光和明烛有些懊恼，抱着怀里的东西就想去找悠乐。临行之前，明烛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的大包小包里奋力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站在一旁浅笑着看着她们的清辞。

“给，清辞师姐！这个是送给你的！”

清辞愣了一下。

“……给我的？”

清辞接过包裹，打开外面的牛皮纸包装，一枚精致小巧的栀子花胸针立刻映入眼帘。

……是栀子花啊。

“怎么样，清辞师姐？你喜欢吗？”韶光有些忐忑地望着她，“这是我和明烛师妹一起给你挑的……”

清辞怔怔看着手心里的栀子花胸针，青色的眼眸中逐渐染上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很喜欢。”

良久，清辞才轻轻开口，朝着她的师妹们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颜。

这个笑容很美，但是却隐隐能感觉到几丝悲伤。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明烛松了一口气，“太好啦！清辞师姐，你喜欢就好！”

韶光有些呆呆地望着清辞脸上的笑容。

她怎么感觉……清辞师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件礼物？

“清辞师……”

“好啦，你们不是要去找悠乐师姐吗？”清辞轻轻打断了韶光的话，“快去吧，不要让她等急了。”

“欸？好……”

韶光愣愣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被明烛给拉走了。

望着韶光和明烛远去的背影，清辞悠悠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望着手心里的栀子花胸针。

栀子花啊……

已经败了的，应该不会再盛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