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番外】当她离开后的一百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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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的第三天，莫卿师叔和司南师叔把妈妈的骨灰给带走了。

妈妈最后的遗嘱就是回到家乡。她拜托我们，把她的遗骨带回故里。

生前不能在那方土地上生活，死后就在那片净土下永久长眠吧。

莫卿师叔说，她要把妈妈和她那些师父师叔师姐们埋在一起。

“……这样的话，阿昭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莫卿师叔抱着木匣，脸上露出了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容。

“能和她们埋在一起，在另一个世界重逢……阿昭她一定会开心的。”

莫卿师叔和司南师叔走了。我看着她们的背影，知道她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的小师妹身死之地，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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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的第五天，因为她的突然离去而变得混乱的世界逐渐平静下来。

沸羊羊叔叔又恢复了正常的消防员工作，可是他带的那一只消防队伍从来不在妈妈医馆附近的街区出警，而是交给了另外几只队伍。有一次我看见沸羊羊叔叔路过妈妈的医馆，始终都没有抬头看向医馆的方向，眼眶一直都红红的。

懒羊羊叔叔也开始了他的美食家工作。可是他不像以前那样暴饮暴食吃个痛快，而是适可而止，并且有了喝茶的习惯。被记者问到原因时，他很苦涩的笑着开口：

“没办法，毕竟那个在我吃撑的时候帮我消食督促我饮食健康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美羊羊姐姐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花圃中。可是她不再只种花，而是分出了一片区域种上了大片大片的草药，生机勃勃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欢喜。其中种植数量最多的，是一种开的花酷似五角星的紫花当药，一大片一大片开的轰轰烈烈。美羊羊姐姐说，这是引领她与妈妈相识的纪念草药。

暖羊羊姐姐成了国民歌手，大家都喜欢听她唱的歌。她最近出了一本专辑，里面全都是她为妈妈写的歌，歌声里夹杂着悲伤与思念传递给听歌的每一个人，让每一个还记得妈妈的人忍不住落泪。

慢羊羊爷爷这次是真的老了。妈妈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太大，似乎把他的魂也一起带走了。慢羊羊爷爷知道自己已经力不从心无法担任村长的责任，就把村长的位置让给别人，自己则来到妈妈曾经住过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谁也不知道喜羊羊叔叔到底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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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的第八天，爸爸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当我找到爸爸时，他正倚在大桥的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里的戒指把玩。

他问我，妈妈真的走了吗？

我没有出声，只是用拥抱来代替回答。

风在我们耳边呼呼吹响，就好像妈妈在和我们说话一样。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紧紧抱住我，把我勒的喘不过气来。

他说：“小悠你知道吗？阿昭是第一个理解我穿男装的朋友。她从来都不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她尊重我的兴趣爱好，尊重我的全部。她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他说：“我是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就算是有了一个孩子也没有学会如何建立一个家庭。是阿昭教会了我，她包容我的一切，舍弃了自己的未来来帮助我，给了我们一个家，给了我们温暖，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现在阿昭走了，家也破碎了……”

他说：“小悠，阿昭她走了。我们这个家真的破碎了。”

爸爸好像哭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是在哭妈妈，哭他自己，哭我，还是在哭命运？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爸爸心碎了，妈妈不在了。

这个家真的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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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的第十天，我又一次因为成绩原因被老师叫了家长。

当我把灰太狼爷爷领进来的时候，我很明显的看见了兔子老师一下子愣住了。

再然后，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抱歉……”兔子老师手忙脚乱的抽着纸巾擦眼泪，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我只是突然想起，云昭小姐似乎再也不会来替这个孩子开家长会了……”

灰太狼爷爷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知道兔子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的成绩偏科很严重，所以兔子老师经常会叫我家长，每次都是妈妈过来和老师谈话。可是，她可能不会再回来替我开家长会了。

我的眼眶酸酸的，好像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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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的第十二天，我去了妈妈留下来的医馆。

妈妈把医馆留给了她的两个徒弟。她没有过多做什么要求，只希望她的两个弟子们一切安好，把医馆卖了她都不介意。

门口的灯笼由一盏变成了两盏，一新一旧看上去十分滑稽，可是却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很久很久之前妈妈告诉过我，她在门口挂灯笼的原因是在等着思念的人回家的。

妈妈相信，总有一天她思念的人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她等不到了。

这一次，换成别人在等着她了。

进了医馆大门，我看见妈妈的徒弟忆灵姐姐穿着熟悉的蓝色外衫，用力一下一下捣着药臼，眼眶看上去红红的，用力咬着下唇不言不语，似乎要把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全部发泄到捣药上，这样才能使她心里的痛苦减轻。

“自从师父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小惜姐姐哑着嗓子开口，眼睛部位肿了一大圈。

小惜姐姐身上穿着妈妈的白大褂，原本正常的身材在短短的几个星期里瘦了一大圈，风一吹就可以把她给吹跑。

“我不相信师父真的已经死掉了……我不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直到师父回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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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的第二十天，因为哀悼妈妈的人太多了，慢羊羊爷爷就在妈妈的羊村故居里给她修建了一座衣冠冢，就在妈妈曾经种过草药的小药园里。

我去看望她的那天遇到了两个很奇怪的人。一个是在我刚到的时候离开的。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老人，看向石碑的目光十分复杂和悲伤。最后，他用干枯的手在石碑前放了一支娇艳的海棠花，然后就像影子一样消失。

另一个是在老人离开的时候出现的。那是一个和妈妈差不多大的男人，穿着同样的黑色斗篷，虽然看上去有些随意，但眼里的痛苦是抑制不住的。

注意到我的存在，男人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但是他周身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小孩，你也来看她啊？”他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丫头的人缘还想以前一样好，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去找他们了……”

面前的男人似乎和妈妈认识，和她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熟络，就好像久别重逢一样。可是我很清楚，自己从来都没有在妈妈身边见过她，妈妈也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样一个人。

我问他：你是谁？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脑袋，笑容里带着撕心裂肺的伤。

“我叫尧。”

“是一个爱过你妈妈的胆小鬼。”

“是一个……用一生赎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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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的第二十八天，我去看了剔博士的机器人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我看见了剔博士制造出来的机械羊，还看到了剔博士别在胸口上的一丛栀子花。

我知道，这是剔博士为了纪念他的爱人专门别上去的。现在为了纪念我的妈妈，他又在栀子花中加了一朵小白花，以示对妈妈的哀悼。

发布会结束以后，剔博士叫住了我，可是看见了我的脸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问我：“一切都还好吗？”

——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呢？

妈妈已经走了，那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已经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似乎是看见了我眼里的水雾，神情一下子变得衰败起来，脸上也失了几分血色。

他说：“抱歉，我对不起你们。”

“——我对不起她们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