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上）

「老师真的不好意思，我替嘉嘉给您道个歉，哎好好好，我会去找她的，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厕所里，一个戴着银丝眼镜的年轻男人一边用剃须刀挂着脸颊两边的胡茬，一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对着电话那头说话。

电话挂断，胡子也正巧刮干净。

仔细一看，这个男人面容俊朗，带着几分书生气的干净，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一看就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漆黑的眼瞳流露出几丝疲惫。

他缓缓摘下眼镜，放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的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打开手龙头，拼命地给自己冲洗着脸。

他是灰应淮。已经27岁了，在公司里依旧是个普通员工加小助理，生活过得不尽人意，因为他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在上初中的妹妹。

「叮铃铃——」又是一个电话响起。

灰应淮抬眼，瞥见了上面的备注，赶紧将手上的水随便的往衣服上擦了擦，接起。

「喂？张总，啊对对对，那个项目是我……啊？没过？……为什么？当时您不是说很看好的吗……」

灰应淮的脸上的笑逐渐抿起。

「为什么！那明明是我做的方案！」

「项目的查找，策划，谈判，哪一项不是我辛辛苦苦熬了一周多的时间完成的？！」

「这个游戏的思路开发，关卡创新，画面设计，后备设置，bug修复，哪样不是我在后面累死累活日夜颠倒的跟进？」

「他说他想插手，他要改革创新，他就有资格了吗？」

「为什么这个项目要给他？就凭他是我的组长，他是李总的远房外甥吗？」

灰应淮情绪有些失控，生活的压力和不满的现实打击让他几度崩溃。

最后，只换来了一句，

「小灰啊，你还是太年轻……」

电话挂断，灰应淮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声冷笑

「草！」

他大骂了一句，对着墙壁又踢又敲，就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个世界，人脉至上，鱼龙混杂。

去你妈的现实！

发泄了足足一分多钟，灰应淮才逐渐平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重新戴好眼镜，理了理刚刚抓散凌乱的头发——他还有事没办完。

然后马不停蹄的下了办公大楼，骑上自己三年前买的二手小毛驴，离开了。

小毛驴兜兜转转，来到了市中心的“堕落街”上，那里是社会上不学无术的无业游民和小混混们的天堂。

他熟络的在一家偏僻的网吧外停下了车，脸上的怒气像要把人烧死一样。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去，几乎是在踏进去的一瞬间，他就注意到了自己朝夕相处看着长大的妹妹——灰嘉。

十四五岁的少女戴着耳机，眼里竟是电脑上刀光剑影的迷离和兴奋，手边竟然还有一罐啤酒。丝毫没有注意到暴风骤雨的到来。

灰应淮猛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灰嘉，」他的语气里竟是冰冷和愤怒。

少女见到了他，愣了愣，立马摘下耳机，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手边的啤酒罐往后藏了藏。

「哥……你怎么……」

「谁允许你喝酒的？」灰应淮冷冷说道。

「谁允许你逃课的？」

「是谁上次说那是最后一次，以后会好好学习的？」

少女被质问问得一声不吭。

「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要死要活给人做牛做马多不容易！？」

灰应淮提高了音量，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向这儿投来了目光。

十几岁的孩子脸皮薄，要面子，正处于叛逆期，不服管教。

「你别说了……」她看着已经要破口大骂的哥哥，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立刻，跟、我、回、家。」灰应淮一字一顿地说着，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压着怒气了。

话音刚落，他就直接连拉带拽的扯着灰嘉的手腕，将她带走。女孩再怎么反抗，力气也比不上成年的哥哥。

「哎哎哎，你给我站住！」在灰氏兄妹都要走出去的一瞬间，网吧老板喊住了他。

「你是这小丫头片子家长是不是？这妮子已经泡在这里两天没付钱了，加上上次赊了账在这儿，你一并还了吧。」老板嗑着瓜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灰应淮冷冷地看了眼身后的妹妹，看灰嘉低着头不说话，他掏出身上了钱包，看着钱包里所剩无几的几张钞票，全部掏了出来递过去。

兄妹两个坐在已经快要寿终正寝的小毛驴上，一起往市偏区的家中开去。

「我已经举报了那家非法网吧，你以后不可能再来了。」灰应淮一边骑着车，一边说道。

灰嘉瞪大着眼睛抬起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的监护人。」

「你现在吃喝的每一样东西，穿着的每一件衣服，家中的每一瓦水电，都是花的我的钱。」

灰应淮硬声答道。

「你以为我想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同学都是怎么评价我的？说我是臭穷酸，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灰嘉的眼眶不知何时充斥着委屈的泪水，却还是一脸硬气地回击着。

灰应淮看着她，沉默良久，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